樓閣裡到底住了多少人,只怕就是掌管宮禁的大太監周侗都不知道。
所以就算多了幾個人,只要藏得隱秘,也很難很快發現。
王宮西北角的覆雲殿,居住著幾位不受寵的公主,多半是母親出身低微或者已經死亡的,在者王宮的一角中默默生存,日子過得很淒涼。浮水大王子女眾多,這些被忽視的公主,很多他都許多年沒見過了,更不要提看望她們。
地位低微,不受重視,宮中是個最勢利的地方,免不了爬高踩低,公主們自然也很識相,平常關起門來過日子,無人巴結討好,最是清淨不過,久而久之,也算王宮中一處被人遺忘的角落。
夜已經深了,甬道上還有宮燈在漂移,從宮燈移動的軌跡來看,那提燈的人,是從王后的鳳儀殿出來,往大王的龍蟠殿而去。
宮中護衛看見這盞燈,都熟視無睹地轉開臉。並不查問這敢於半夜在宮中游逛的人。因為他們都知道,擁有這項特權的,只有王后身邊的女官夜氏,同時這位也是內宮大總管、掌管天羅軍,權勢滔天的大太監周侗的“對食”。
所謂對食,也就是宮女和太監為了排遣寂寞,結成的掛名夫妻。周侗和夜氏這一對不同,周侗看上了這位王后身邊第一得力的大宮女,王后為了籠絡周侗,便將心腹賜給了他。這是王室的恩典,所以身份自然不同。
每晚夜氏伺候完王后安寢之後,會到周侗的住處歇下,這是宮中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也只有她,能在半夜在宮內自由遊走。
從王后寢宮到周侗所住的地方,要經過覆雲殿,很少有人注意到,那盞宮燈,在經過覆雲殿的時候,忽然消失了。
一刻鐘後,覆雲殿內熒熒燈光下,裘錦風的手,從夜氏的腕脈上移開,笑道:“血漏之症已止,餘下之事,不過慢慢將養身體,待在下再為夫人開個方子來。”
夜氏起身盈盈道謝,裘錦風笑得謙虛客氣。連道不敢。
裘錦風住在這殿中已經好幾天了,很多事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也可以說是有心安排。那天他和宮胤耶律祁三個人大換裝,被天羅軍“俘虜”,在路上走了幾天,宮胤稍稍恢復,耶律祁在裝模作樣靠裘錦風的方子治好了幾個天羅軍士的傷之後,也得到了優待,漸漸傷口痊癒,等到進王城的時候,宮胤耶律祁已經好轉不少,此時按說可以離開,那兩人卻不肯,直接跟著進了宮。天羅軍要將俘虜交給周侗,周侗伺候皇帝沒有時間,卻被夜氏先看見了三人。
那天夜氏神色倉皇,引起了宮胤的注意,經他提醒後,裘錦風仔細看了夜氏,發現她竟然懷孕了。
一個和太監成親的宮女,是不可能懷孕的,別說這事被大王王后知道會是死罪,夜氏更畏懼的是周侗,太監生理殘缺,心理多半也是變態的,如果給他知道自己私通侍衛並懷孕,夜氏知道自己的下場一定比死慘百倍。
她一懷恐慌,不敢找御醫,知道周侗這裡會有各種古怪的藥,過來找藥胡亂吞服,結果血流不止,也就是在這樣的絕境中,她遇見了被押解過來的裘錦風宮胤耶律祁三人。
裘錦風一口就道出了她的問題,併為她提供瞭解決辦法,夜氏生死存亡關頭,死馬也肯當活馬醫,當即按照裘錦風要求,假傳周侗命令,將三人留在了宮中,事後卻根本沒有告訴周侗,而是悄悄將三人轉移到偏僻的覆雲殿。覆雲殿幾位主子膽小怕事,平常巴結她還來不及,哪裡敢多嘴多舌,而且覆雲殿也十分清淨,正是藏人的最好去處。
夜氏在宮中日久,是王后親信,又是大王親信的對食,在宮中地位,說比那幾位公主高些也不奇怪,在她的遮掩下,幾個人安安穩穩在覆雲殿呆了下來。
如今夜氏的身體漸漸好轉,心情也好了許多。起身告辭的時候笑道:“近日宮中多事,諸位如果身體已經養好,還是早日離開的好。”
“那是自然。”裘錦風道,“我朋友的傷勢也好了許多,多謝夫人援助,再呆下去於己於人只怕都有麻煩,這就準備出宮。”
“那樣最好。”夜氏嫣然一笑,出了覆雲殿,步履姍姍。
只是一轉過身,她的臉色就陰沉下來,加快了步子,出了覆雲殿,沒多久,有兩條黑影悄悄跟了上來。
“今夜,就今夜。”夜氏腳下不停,緩緩道,“今夜後假如這三人還沒有離開,你們就殺了他們。”
“是。”
兩條黑影匆匆離開,夜氏凝望著夜空,唇角一抹譏誚的笑意。
甘冒奇險留下這三人,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自己的命已經保住,再留下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