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殺頭的干係,為他人做嫁衣?
但現在,不同了。
糾結的念頭只是一霎,心中還在猶豫,手指已經自動將寶函撿起,塞進了袖子裡。
只這一個動作,滿頭冷汗,她抬起頭來,目光發亮。
葛蓮正看見她忽然光彩萬倍的眸子,下意識摸了摸袖子,摸到一個硬物的輪廓,稍稍放心。
她不敢在葛芍面前拿出寶函檢視,總感覺她似乎會隨時撲上來搶。
此時馬車震動已停,護衛們重新點燃燈籠圍攏來,黑暗退避,光明重來,兩人都舒一口氣,抹一把汗,這才注意到那血字牆。
那帶血字的一面,正對著葛蓮,她一眼看過,便驚得一跳,大聲道:“拿燈來!”
燈遞了進來,葛蓮對著那牆,上下看了一遍,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好狠。”
“怎麼了?”葛芍看見的是另一面無字牆,詫然問。
“你過來看看。”
葛芍也注意到了那血字下的蓮花,想了想便明白了怎麼回事,驚道:“王世子留下了線索?那大王發現了沒有?這牆是誰送來的?什麼意思?”
“葛蘅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線索!”葛蓮斬釘截鐵地道,“將死之人,那種姿勢,就算畫朵蓮花,也必然線條凌亂,難以辨認。這朵蓮花看似刻得淺,卻瓣瓣清晰,連筆力漸弱都控制得精妙準確,畫功了得。葛蘅可不擅畫!更不要說旁邊還要來個敲實罪證的草字頭,這是栽贓!栽贓!”
她語聲憤怒,顯然第一次遇見能反栽她一口的人,滿眼不可置信。
“栽贓!”葛芍頻頻點頭,心中冷冷一哼。
說得好像兇手不是你一樣。
“牆既然在這裡,那說明大王那裡沒有,對方送來,是暗示要談判,要錢吧?”葛芍推斷。
“想得美。”葛蓮冷哼,“這不是要談判,這是警告和威脅。這牆能做一次假,就能做第二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大王那裡,也有一模一樣的一面!”
“那怎麼辦?”葛芍大驚失色。
“沒怎麼!”葛蓮咬牙道,“說到底算是好事!咱們已經被逼到絕崖,也不必再猶豫徘徊。做吧!”
“做!”出乎葛蓮預料,這次葛芍答應得特別爽快,斬釘截鐵地道,“不僅要做,還要雷霆萬鈞地做。為了節省時辰,你我最好分頭行事,你去五城兵馬司,我去京衛,在路上緊急傳訊咱們的人,調齊人馬之後直接包圍王宮。今夜京中能調動的軍力,一小半在東宮,一大半在咱們手裡,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以何理由包圍王宮?”葛蓮眯著眼睛。
“自然是誅除妖妃,救我主上。”葛芍早已胸有成竹,咧嘴一笑道,“麗妃之子三歲,是大王幼子,很得大王寵愛。葛蘅活著也罷了,葛蘅死了,這個女人動點心思也正常不是?這女人平日裡在宮中作威作福,好日子如今也該到頭了!”說到後來咬牙切齒,掩不住滿面恨意猙獰。
葛蓮瞟她一眼,輕輕一笑。麗妃是否作威作福,各有看法,說到底以前也未曾傷及葛芍利益,只是葛芍看似義氣大氣,平日裡常愛說一句“我素來最講道理!”,骨子裡卻妒心猛烈,向來見不得別人比她強罷了。
“如此甚好。”她道,“時辰緊迫,確實分頭行事比較好。只是你的安全……”
“我帶走我那一半護衛便是。”葛芍爽快地道。
“好。”葛蓮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妹妹一切多加小心。”
“姐姐也千萬小心,方才那刺客來意不明,你萬萬防備著。”葛芍也緊緊握住葛蓮的手。
“妹妹,”葛蓮目光盈盈,聲音竟似有了幾分哽咽,“所謂機遇伴風險同行。今夜機會愈大,風險愈大,姐姐我實在不忍你單身赴險,這要有個閃失……”
“姐姐……”葛芍也感動得啞了聲音,顫聲道,“為了姐姐的大業,妹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只望姐姐奪位成功之後,莫忘了提攜妹妹。”
“我若為王,你便一字並肩,也好讓這大荒土地之上,再多幾位叱吒風雲的女王。”葛蓮滿面誠懇,用力捏了捏葛芍的手,“妹妹,小心!”
“姐姐,保重!”葛芍鬆手,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依依不捨,隨即葛芍決然轉身下車,召集了自己的護衛,披上斗篷,另乘快馬分隊而出。
她一上馬,就禁不住渾身一哆嗦,剛才渾身繃緊的肌肉,此時才稍稍放鬆,此刻才感覺到這暗夜涼風,嗖嗖地穿過背脊,背心一片冰涼,不知何時已經汗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