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的吊床,很簡單的設定,卻第一時間觸動她的心腸——這一場景所代表的閒適、自在、悠遊、如意,正擊中她內心深處的嚮往。
那些一路苦苦追求、無懼犧牲而探手欲待攫取,卻總如鏡花水月,在彼岸如曼殊沙華般搖曳不可近的嚮往。
在研究所的時候,她們也曾有過一張吊床,也是自己做的。當初為吊床的顏色式樣,四個人爭論不休險些打架,最後只好折中,做了個什麼花樣式樣都沒的純白的。
那張吊床,男人婆一向坐就是坐站就是站,絕不會去那樣沒姿態地躺,小蛋糕整天忙碌美食,沒時間去躺,小透視個子有點矮,嫌吊床高,躺了幾次不躺了,後來那床便成了她的獨享,閒暇時,晚飯後,抱只電腦,在樹間蕩啊蕩。
蕩啊蕩。
一蕩蕩進了夢裡面,一蕩換了時間空間。
昔年樹下的花兒已開遍,一起搶吊床的人已經不見。
她眼底漸漸閃出微光晶瑩。
臺下漸漸安靜,百姓們也似感覺到了女王的觸動,她只是一個凝立的背影,然而袍袖無風自動。
耶律祁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輕輕笑道:“這床,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長日無聊,突發奇想,覺得你會喜歡這樣的床。”
他微微眯著眼,有些話,停在唇邊,沒有繼續說出來。
想到這床的時候,還想到她躺著的曼妙軀體,想著她披瀉的微卷長髮,想到日光在她發上閃耀亂金,想到她懶洋洋翻身,垂下玉節一般的手指,想到一朵花兒在她微微搖晃的指下,因她的香氣而溫柔倒伏。
想到所有那些世間美好,在那一刻都在她的眼睛裡。
景橫波微微勾起唇角,輕聲道:“只此一床,便見心意。”
只有對她足夠了解,足夠明白她內心想望的人,才能為她想出這懶人最喜歡的吊床。
耶律祁卻搖了搖頭,道:“還有呢。”
他衣袖一揮。
吊床後原本是白牆,此刻左右緩緩分開,景橫波這才發覺吊床後還有白板遮擋,她注意力都在吊床上了,竟然沒注意耶律祁的場景,是遞進的。
白板分開,現出鵝卵石鋪就的五彩繽紛的路。
景橫波歡呼一聲,條件反射就脫鞋子——研究所也有這樣的一條鵝卵石路,叫健身路,一大早常有人赤足於其上行走,身體弱得人走得齜牙咧嘴,身體好得人則面帶得意,在前頭大步生風。
脫了一半,忽然想起時空已變,脫鞋太驚世駭俗。訕訕回頭一看,耶律祁神色不變,宮胤表情古怪,底下百姓大張著嘴,不明白她又發了什麼瘋。
她自失地笑笑,蹲下身,摸了摸,鵝卵石是真的,底下的青青小路是用紙剪成,鵝卵石一塊一塊粘在紙上,還不是隨機排列,顏色,花樣,形狀,都有講究。色彩分外和諧,顯示出排列人天生出眾的美感。
耶律祁忽然一拉她,往側面站了站,示意她再看,景橫波這才發現,整條小路,每隔一段,都用顏色近似的鵝卵石,拼出一朵牡丹圖案,近看小路韻致樸雅,遠遠看去,則似一路繁花盛放,一條路,竟然鋪出了兩種風情。
景橫波驚歎之餘,也在詫異,他一個人,倉促之間,哪來這些材料?這附近有河,河邊有卵石,但哪來的空撿來這麼多?
耶律祁向來能猜到她想法,笑道:“多虧裴兄手下幫忙。”
景橫波恍然大悟,忍不住想笑——少帥為了打擊頭號情敵,不惜去幫助二號情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宮胤肯定沒人幫忙,要想搞出這麼漂亮複雜的場景,沒可能。
景橫波為大神的人緣嘆氣,憂愁地想這樣的一位夫君真的是沒耶律祁實用啊……這位連路都會自己鋪……
小路盡頭,依舊有白板,景橫波期待地站到白板前,耶律祁一笑,分開白板。
入目是窗臺。
一座不算大卻十分精巧的房子,白牆紅瓦,垂著鮮豔的紅燈籠,長長的碧綠蔦羅從屋頂垂下,一直攀到窗臺,窗臺上精製的紫泥花盆內,種著夜來香和鳳仙花。窗臺下掛著鳥籠,裡頭的瓷碗小盅,精緻如玩具。屋子外頭一圈矮矮花牆,不是粗糙的籬笆,而是用紅磚搭就的空心花牆,牆間也攀著青青長藤,長藤間點綴各式花朵。
襯著蜿蜒七彩的鵝卵石小路,碧樹間向陽花吊床,精緻小院格局已成,美如童話。
屋子還有門,門居然是真的,也不知從哪找來的雙開紅漆門,紅得純正油亮,紫銅鎖釦著紫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