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掀開。
並無場景。
也是一大片白板,遮住了後頭,不過這白板上畫著門,讓景橫波又驚又笑,笑的是這門實在沒法和耶律祁那些場景的精美華麗相比,顯然大神人緣真的太差了;驚的是這門的式樣好像不是現今大荒的常見式樣,白板上就畫著一扇門,不是大荒的對開型,門上什麼裝飾都沒有,靠牆中間位置畫一個圓,就好了。
如果不是這長方形的門畫得橫平豎直,圓圈畫得滴溜圓,充分展示了屬於大神才有的嚴謹準確風範,景橫波差點就要嘲諷一句了——哪來的敷衍了事的塗鴉?
門旁邊有一個圓圓的筐子,看上去像普通人家的洗衣籃,只是裡頭裝著些破紙片廢布料,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髒兮兮的雜物,看起來實在礙眼得很。
底下也在笑,確實,這一塊光禿禿的白板,畫這麼簡單的一扇門,還是半邊門,畫得再標準,也單調簡陋,被旁邊耶律祁花團錦簇童話般場景一襯,簡直寒酸到了地板下。
有人在大聲笑,“只此一門,便輸了。怎麼好意思拿出來現眼的?”
還有人笑道:“還有那筐子,不放衣服都放著些甚?看著怪噁心的,就這樣的一幕兒,也敢說和女王陛下心意相通?陛下喜歡的會是這些腌臢玩意嗎?”
景橫波也笑,笑著笑著臉色就變了,咬緊唇,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門,彷彿那門下一瞬就會砰一下被推開,走出幾個也許已經隔了時空、沉澱在記憶中的人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心中一遍遍對自己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見她遲遲不肯挪動腳步,眾人有些詫異,有人以為女王失望已經放棄,看看天色,開始打著呵欠往家走。
“砰。”
白板上的單扇門,忽然被推開,擠出一隻白白的小腦袋,那腦袋上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四面看了看,才鬼兮兮地叼了一長條東西出來,一邊向外溜,一邊賊兮兮地回頭看。
底下人呆住,看了半天笑道:“一隻白貓兒?”
“不,白狗兒。”
“不對,這眼圈怎麼這麼黑?畫過了。”
“叼著的什麼?足衣?”
眾人紛紛猜測聲中,景橫波怔怔站在那裡,嘴唇扁著,睫毛顫著,似哭似笑地道:“尼瑪太含蓄了,這叼的應該是胸罩才對……”
“啪。”一聲脆響,一樣東西從裡面砸出來,裡頭一聲大叫,“么雞!你又偷姐的內衣!”
景橫波又呆住,抖著嘴唇道:“尼瑪,讓霏霏畫黑了眼圈扮演么雞,虧你想得出來……”
門推開,不見人出來,卻有一隻手臂伸出來,利落地拎起“么雞”,往門旁邊一個筐子裡一投,“啪”一下“么雞”應聲著陸,埋在一堆破紙爛絮裡。
裡頭有人罵:“尼瑪,你把么雞扔垃圾桶裡,我的襪子怎麼辦!”
這聲音語調慵懶,微微沙啞,生氣也像在嬌嗔,眾人聽著都笑,有人道:“像女王!”
白板後又一個人回答:“撿出來再穿。”
這人語氣簡潔利落,一字字特別清晰。
“垃圾桶裡的怎麼能再穿!賠我新的!”
“能贏我,就賠你。”還是剛才那人回答。
忽然又一條手臂伸出來,在垃圾桶裡翻翻撿撿,找出那襪子,道:“沒弄髒,還可以穿呢,我幫你洗洗就好啦。”
這人說話聲音嬌脆,明顯年紀比較小。
“不要不要。”襪子的主人卻依舊很嫌棄的口氣,“扔了扔了!小透視,不要什麼地方都去翻,垃圾桶哎,髒死了。”
忽然又一個聲音插進來,“喂喂喂,好燙好燙,誰來幫忙端一下哈!”
這最後說話的姑娘,聲音軟甜,每個字拖著點翹翹的尾音,令人感覺甜美可人。
唰一下白板後靜默了,只有一個人蹬蹬跑去的腳步聲,“我來我來。”是那個被稱為“小透視”的姑娘。
第一個聲音道:“我吃我吃!”
“么雞”從垃圾桶裡一躍而起,撞開“門”衝了進去。
裡頭最後一個姑娘聲音軟軟地笑,“好吃嗎?嘿嘿嘿我還沒放鹽呢。”
裡頭“啪”地甩筷子聲音,幾聲冷笑,“就知道!”
……
底下百姓看得莫名其妙。
景橫波卻早已渾身發僵。
她的背影看起來分外僵直,髮鬢釵環無風自動,白板就在面前,走上幾步就可以開啟,她竟一直沒有邁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