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樞猶在憤怒中,眼神一瞟而過,正要呵斥這人離開,忽然一怔,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人。
這個季節,穿這麼嚴密本身就是反常的,這個時候,哪怕他還在憤怒中,能這樣悄無聲息靠近他也是反常的,正重要的是,他忽然想起景橫波和他說過的一些事,其中反覆談起的三個字,就是“斗篷人”。
在景橫波之前的一路歷程中,這樣一個人,神秘難測,出手陰詭,做了很多要人命的事。
裴樞望定他,下意識向後戒備一退,卻發現身後絕崖,退無可退。
那斗篷人隱在斗篷下的臉,似乎笑了笑,隨即開了口,聲音溫和:“少帥別來無恙否?”
裴樞並沒有愚蠢地問出“你認識我?”這樣的廢話,此人無端靠近,必然有目的而來,當然認識。
“我很好。”他冷笑道,“你不用問候我,不用和我談這天氣冷暖,也不用和我提起先前發生的事情,我便是有萬千憤怒,也不會愚蠢到聽一個敵人別有用心的挑撥。”
斗篷人似乎怔了怔,隨即沙啞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世人都道裴少帥性烈如火,暴虐狂肆。如今想來,真是隻見其表不見其裡。如果真是一個性烈暴虐之徒,何來那般詭譎用兵,百戰勝績?在下這還沒開口呢,您倒把在下來意猜個*不離十,話風都給堵住了。”
裴樞雙手抱胸,斜睨著他,“你不知道我的還有很多,比如,你不知道,當我想一個人靜靜時,如果有人打擾我,我會想殺了他。”
他語氣平靜,卻滿溢森森殺機,滿山的風,都似因此凜冽。
斗篷人卻笑容不改,很優雅地拂拂衣袖,“少帥,我今日到來,真心結交。我知道你是因為女王陛下,對我有所誤會。確實,以前因為一些原因,我曾得罪過女王陛下不止一次,但少帥得女王信任,應該聽過詳細的經過,那就能發覺,在那些事件中,我主要針對的,其實一直都是宮胤,而不是女王陛下,只是女王陛下一直和宮胤在一起,遭受池魚之災而已。”
裴樞眯著眼睛,淡淡道:“你倒坦誠。”
斗篷人繼續溫聲道:“在少帥這樣的明眼人面前,當然要開啟天窗說亮話。剛才我確實在附近,看見事情始末。在下不需挑撥,少帥也該知道,你和宮胤,不能共存。”
“那也不關你的事。”裴樞對待外人態度冰冷漠然,並不比宮胤好多少。
“怎麼不關我的事。”斗篷人上前一步,誠懇地道,“在下因為師門之故,務必斬殺宮胤。和少帥正是同一個敵人。宮胤為人謹慎,你或我,單獨出手都難有勝算,何不攜手共誅此獠?”
“男兒昂藏八尺,不行暗室欺心之事。”裴樞冷笑一聲,“我想殺,我自己殺,和你密謀聯手,我成什麼人了?”
“少帥這樣的堂堂男兒,不惜委屈自己,壓抑血海深仇,不斷忍讓宮胤,說到底,只是因為不忍女王陛下傷心,不願和女王陛下決裂罷了。”斗篷人平靜地道,“只是少帥想過沒有,仇怨已成,癥結永在,退讓忍辱只能一時不能一世。你忍讓不殺宮胤,女王這一生就永遠不會多看你一眼;你忍讓不殺宮胤,你要那些陪你受苦,跟你一起生死之間闖過來的兄弟如何看你?”
裴樞英眉一挑,怒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恩仇自解!我說過,你休得挑撥!”腰後長劍躍出一尺,清越鏗然聲裡,他冷笑道,“拙劣!”
斗篷人並未後退,只抬頭笑道,“若我在此發誓,只要你同意與我合作,殺了宮胤,我便永遠不再試圖傷害女王呢?”
裴樞目光一閃。
斗篷人悠悠道:“誠然我是在誘惑在挑撥,可不管怎樣,你和宮胤深仇難解是事實,你要殺他也是必然。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宮胤景橫波是一體,我要殺宮胤,避不開景橫波,所以我不得不也對付景橫波,這就使她置於危險之中——你應該知道,我還是有點能力的。”
裴樞冷冷地盯著他,握住劍柄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斗篷人目光掠過他的手,眼底一絲笑意,“所以,只要你幫我,解決了宮胤,我就可以發誓對景橫波秋毫無犯,她現今身居高位,只剩我一個隱形敵人,我退出,她便無憂天下。少帥,且請放下執念,仔細想想——你犯得著為一個你必殺的仇人,放棄令你心愛女人從此高枕無憂的機會?”
他聲音微微沙啞,語氣平和,並不刻意煽動誘惑,卻字字平實,打入人心。
“你因害怕景橫波受傷害而不願和我合作,可如果你和我合作,能讓景橫波不受傷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