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再看一刻鐘何妨。”一個麻衣老者收劍,漠然道。
“既然你說他已散功,早晚都是我雪山囚徒,何必急在一時。”另一箇中年人淡淡擦劍。
“他行事詭異,至今不知因果。貿然殺之,我等事後無法向夫人交代,還是等水落石出的好。”另一個長老上前一步。
慕容箴立在原地,衣袖下拳頭緊緊一握,腮幫之側青筋一脹,狠狠咬牙。
留守長老,多半也是許平然親信,他雖是宗主之弟,但和許平然向來不合,這些人自然不會聽他的。
宮胤想必就是算著了這點,所以敢大搖大擺走來這裡,他想利用宮胤和許平然火拼,結果卻被宮胤利用他和許平然的不合,在這雪山為所欲為。
“你等今日輕敵大意!”他怒聲道,“小心明日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長老是在威脅我們麼?”一個資格較老的長老冷聲答。
“此人行事冷酷,狡詐多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他逼近一步。
“慕容長老當這雪山諸眾,都是死人廢物嗎?”一個年輕長老反唇相譏,“或者您曾是人家手下敗將,因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
兩派激烈爭吵,宮胤理也不理,彷彿身後的爭論和自己無關,手中魚竿輕輕一提,水面上淡紅肉沫也不見了,換了一層微黑的水,而魚顯得更少了。
日光映在他眉睫,他臉色蒼白如霜,眼底卻依舊閃亮,瞳仁晶瑩烏澈如黑瑪瑙。
他神情依舊平靜,只有最親近的人,大概才能看出他眼底一絲喜色。
多年尋找,多方推測,各種資訊線索的分析,到今日,終將得到驗證。
這一局,將是誰也不曾想到的結局。
只是時不我予,費盡心力撐到現在,他只能於此處停步,這眼前風光絕崖,這往後萬丈雪峰,將來,只怕要等她來踏平了……
留一件事給她做,也好。
留一絲牽絆,哪怕是帶恨的絲索,也會絆住她對人生的留戀,促使她轟轟烈烈、兵鋒如火,在這大荒土地上狂奔。
魚竿忽然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
宮胤目光一閃。
是了!
他猛然手腕一提!
“嘩啦”一聲。
爭吵的雙方聽見異響,都霍然抬頭,再次“啊”一聲,張大了嘴。
湖面之上,魚鉤已松。
魚鉤釣著的那“乾屍”,已經浮在了水上。
他的身形,忽然變瘦了許多,衣服已經基本被群魚啃爛,面板上那層灰白的鱗已經不見,原本顯得僵硬的四肢軀體,此刻好像恢復了柔軟,人雖在水上,眾人卻覺得他似隨水流動,坐水而不沉。
夕陽之下,他在湖上,衣衫卻在一點一點乾透,發在一點一點揚起,灰白的髮絲漸漸轉黑,日光共波光粼粼,在他的髮梢微微跳躍閃金。
眾人屏息,似見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老者返童,天地回到鴻蒙之中。
唯有宮胤唇角一勾,似見淡淡蒼涼。
眼見他年華重挽白髮轉青,眼見他萬事將空青絲成霜。
命運在輪迴中交替,走過這一春,望見那一冬。
湖中人慢慢睜開眼睛。
所有人都覺得眼前忽然一陣刺痛。
那人的眸子並不大,卻極黑極深,一眼看去,似幽幽深淵,似無盡寒潭,是湛清蒼穹,是星光盡頭人間奧秘,見人生更替世事翻湧,卻不知去處與來處。
湖面上本有春風拂柳,此刻卻彷彿只剩下了那雙眼睛,沉默而威嚴,將這雪山凝望。
慕容箴怔怔望著那雙眼睛,腿一軟,驀然跪坐於地。
雪山高手,竟然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
其餘長老們早已伏在雪地上,額頭觸著碎亂的冰雪,渾身顫抖,因為激動震驚太過,以至於驚呼變成了口中莫名其妙的低語。
好半晌慕容箴才嘶啞地道:“……大哥……宗主!”
那人烏黑深邃的眸子掠過來,眾人覺得像迎面劈來黑色的大風,那眸光卻沒有落在弟弟或者長老們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宮胤。
好半晌,他道:“宮胤?”
聲音嘶啞,不似人聲,咬字也不清晰,竟像多年沒有開口。
宮胤站起,微微欠身,不是出於對宗主的尊敬,而是不管怎樣,當年也有半師之誼。
“你……”宗主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微微有些驚異,卻在宮胤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