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扶手和椅腳上的刻痕沒有任何資訊,只是提示她翻開椅子在下頭找,並暗示了埋藏在椅子下的戒指背面的刻痕,才是真正他留給她的記號。
用針在戒指背面留下的字,非常的小,近乎微雕,她將戒指揣進懷中,搖搖頭,搖掉腦中漸漸氤氳出的模糊感,繼續向下挖,下面的泥土卻變硬了,似乎曾經被人用腳狠狠踏實過,她心中又一陣砰砰亂跳。
“咔嚓。”一聲瓷片斷了,她乾脆用手扒,她一向留著點晶瑩的指甲,很快扒得翻卷模糊,滿手泥跡和血跡,她也不理會,身後的霧氣越來越濃,她動作卻越來越快,泥土沙沙地翻到身後,她幾乎埋進了土坑裡。
這是在和死神賽跑,毒煙如惡鬼慢慢逼近,而她在尋找一份生的希望。
……
耶律哲站在院子外,數著時辰,唇角笑容越來越大——已經過了能夠閉氣阻擋毒煙的時間,女王或多或少,都會中毒,已經逃不出耶律世家了。
擒下女王,不管怎樣,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他也算能對被俘的事有交代了。
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回身,正看見耶律德陪著一個客人走來,仔細一看那客人,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攝政王怎麼會忽然出現在此地?
耶律德身邊立著臉色陰沉的高大男子,男子容貌平常,但保養良好,膚色晶瑩,看不出真實年紀,衣著式樣顏色也平常,但只有豪貴出身才能看出那種極致的講究,一雙眉極濃極黑,眉梢似帶三分煞氣,看人時,眼光從黑眉之下一掠,便似青色刀鋒霍然一閃。
四周所有人都顯得安靜了許多——禹國這位攝政王,本就是禹國大王的愛弟,之前不顯山不露水,但兩年前他陪禹國大王巡視南境,在臨州附近遭遇刺客,大王身受重傷,當時還是親王的攝政王為救大王險些喪命,之後王駕回鑾,禹國大王重傷癱瘓不能理事,禹光庭頗得信重,漸漸掌握大權,成了攝政王,之後借追查刺殺事件,大肆排除異己,鞏固勢力,風格鐵腕,行事果斷,如今儼然便是禹國新王了。
耶律家在那次護駕和追查刺客事件中,被認定有功,一直和這位攝政王走得很近。
只是攝政王最近在三百里外的豐州巡視,怎麼會忽然跑到臨州來?雖然那位集市上調戲女子結果被打的禹公子是他的第三子,可就耶律哲對這位攝政王的瞭解,似乎此事也不夠分量讓他忽然駕臨。
他心中緊張起來——難道昨晚剛剛發生的臨州貴族子弟齊齊被擄事件,已經被攝政王知道了?但也沒可能這麼快啊。
此時這禹國第一人並沒有看他,直直盯著那邊院子,耶律哲只覺得他眼色很有些古怪,似厭惡,似憤怒,又似帶三分殺氣,然而那眼神一閃而逝,再看時依舊是那張平靜的臉。
他惴惴不安地上前見禮,沒敢說那些俘虜的事,先悄悄說了裡頭關著的是女王,本以為能得爺爺一句讚賞,不想耶律德臉色並沒有轉好,禹光庭臉上雖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掃過來的目光,讓耶律哲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不安地回頭望望那院子,直覺自己犯了要命的錯誤,但又不明白哪裡犯了錯誤,難道這院子有什麼不對?可整個耶律世家,只有這個院子機關最為完備,不動用這裡,怎麼留得下女王?
禹光庭的目光,冷然從耶律哲身上再次掃過——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當他再次注視那間屋子時,臉上掠過一絲青氣。
聽說了帝歌押送隊伍經過禹國臨州之後,他便從豐州趕來,原本是要和耶律世家談談,阻止他們營救耶律旻的行動的,誰知道一抵達臨州,就聽說了大公子雖然救出來了,但臨州貴族子弟齊齊被俘虜的事,心知不好,緊趕慢趕,但還是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事。
耶律哲那個蠢貨,誘殺女王去哪裡不好,為什麼偏偏帶她來了這裡!
他和耶律德交換了一個目光,耶律德幾分猶豫不安,禹光庭的目光卻堅定森冷。
事已至此,只能滅口!
……
煙氣在昏暗的室內繚繞,糾纏虯結,如毒龍般吞噬生靈。
牆角邊墜落無數小蟲蚊蠅,都變成漆黑色。
地上挖出了一個不淺的坑,景橫波的動作已經慢了下來,她覺得有些頭暈欲嘔,心裡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
她練的明月心法,本有滌盪心塵之說,其實也就是能怯毒,但畢竟沒有大成,又長時間在這樣的環境裡。
手指指甲已經脫落了兩個,其餘也血跡斑斑,泥沙嵌進傷口,燒心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