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拿出來看。
“不許看。”他道,“你等會,如果真的沒有了好辦法,拿它出來。”
景橫波頓了頓,仰臉看他,宮胤卻避開了眼光,淡淡看遠處肅穆的群臣人群。
景橫波手指摩挲著那東西,溫暖光潤,帶著他的體溫,這,想必是他手中極其重要的東西吧,這樣隨身帶著,在最後這一刻,還是拿了出來給她。
是給她的護身符嗎?
她氣過他對自己的低看和不信任,無數次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然而此刻心中只剩下溫暖。
“謝了。”她眉開眼笑,“我可以當作,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嗎?”
他根本不接話,顧左右而言他,“這東西給你是可惜了的,希望你最好別用上。”
“你的定情信物我怎麼捨得用?”景橫波衝他拋個媚眼兒,“相信姐,姐一定讓你刮目相看!”
“走好你的路。”他扶正她的肩,指著前方,“前邊。”
景橫波此時才看見前邊禮臺上的寶座,心中一震,適才的興奮淡去,她微微抬起了頭顱。
百姓們也漸漸平靜下來,轉頭注視著彩幕後的寶座,此時他們才想起今天迎駕大典上的重頭戲,想到這一點,眾人便心中一沉。
誰都知道,要想在迎駕大典上,展現出令所有人折服的才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百姓們有些惋惜,想到難得看見這麼一位親切可人的女王,眼看就要失去了。讓這樣一個美人自盡或者被放逐,多麼殘忍。
宮胤負手看著景橫波背影,淡淡對蒙虎道:“準備好了沒?”
“是。”蒙虎神情卻有些猶疑,“您真的要……”
“讓龍騎接應,亢龍斷後。”宮胤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發現有異動,不必再請示我,立即發動。”
“是。”
“還有,”宮胤盯著那華彩麗飾的儀禮高臺,緩緩道,“高臺什麼時候搭建的?”
“據說是五日之前就已經準備。”
“誰主建。”
“大賢者。他清正廉潔,兩邊不靠,最可放心。”
“嗯。”宮胤微微沉默,眼光卻沒有移開,“去好好檢視。”
“……是。”
黑色的裙襬在紅色的地毯上緩緩移動,烈日下光影凝重。
景橫波艱難地走著。
整整兩排的禮司官員,走在她的身側,看她頂著厚重的禮服步履維艱不僅不幫,還袖著袖子,不斷嚴厲地指正著她的行為。
“陛下,腰要挺直,不能佝僂,太無王者風範!”
“陛下,走路不能太快,一刻鐘五十步為宜……您走太快了!站住!停一停!……現在又太慢了,您必須快點!”
“行步要款款,裙角不能動!靴子不能露出裙角!”
“必須走直線,您走歪了!退回去!這裡是皇城中心線,您的直線行走預示我大荒風調雨順,皇權如一。走歪有不祥之兆!退回去,必須重新走!”
景橫波站定,側頭,對身邊那個臉色嚴厲的禮司官員怒目而視。
那官員毫不畏懼地迎著她的目光。禮司官員掌管朝廷及王室的所有禮儀事務,也負有監督王室禮儀的任務。他們有權對女王的任何不當行為進行糾正,女王不得有任何違背。以往那些年,不是沒有女王受不了沉重繁縟的規矩,試圖過反抗,有些臉色比現在這個更難看,可結果如何?強大的監督機器和已經穩定的儀典威壓,遲早會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屈服。
這個自然也不例外。
景橫波只覺得渾身的汗,已經足可洗澡。路途不短,裙子太重,一開始的興奮勁兒沒了,身上的負重就似高山般沉沉壓著,每一步都是拖累,高天上的太陽火辣辣地刺下來,將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逼出她雪白的額頭。
人群中一些老人,看著這一幕,已經露出悲憫的眼光,他們隱約想起當年,似乎也有一個年輕的女王,承受過這樣的盛典,在人群的中央興奮得小臉發紅,可惜她體質孱弱,沒走到禮臺之下就力盡暈倒,被救治了繼續進行儀禮,但精神懨懨地怎麼能做好接下來的事?果然沒透過考驗,隨即就被放逐。當日的煊赫榮華,終成短暫一夢。
沒有人知道,高冠厚服,三里紅毯,午時儀禮,巍巍壓力,本就是對女王考驗中,最為陰險的一環。
景橫波抹一把額頭的汗,看看似乎越走越遠的高臺,她並沒有旁觀者想象得那麼艱難,因為宮胤給她的那個東西,竟然一直在幽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