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臉色也鐵青。
她齜牙咧嘴抬了抬腿,發覺腿上剛才一霎的麻木已經消失了。
“見鬼!”她惡狠狠罵一句。
剛才驅使馬車撞向橋下人少的地方,她其實還是做好了救人的準備的,她算過了,馬車撞過去那一霎,應該可以來得及閃過去將成耀祖揪出來。至於那些護衛,死就死吧。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在馬車頂移動那一霎,忽然覺得腿彎一麻,頓時便動不了。
一麻便恢復,但時間已經來不及,馬車狂奔,火焰已經撲到眼前,她要麼拼著毀容身死閃進去救成耀祖,要麼自己立即撤出安全地帶。
她不會為救成耀祖這種人死。
手指在腿彎一摸,什麼都沒摸到,根本沒有暗器,也不知道是有人暗算,還是自己忽然竄了筋。
景橫波狠狠嚥下一口湧到咽喉的帶血腥味的悶氣,轉頭看火焰熊熊的馬車燃燒地,再看看隔著煙火顯得身影朦朧的宮胤,心中無奈又歉意。
麻煩來了。
宮胤也在看著她。
玉照宮到這裡不近,路上被流散的百姓堵住了路,想不到一到這裡,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一眼看見渾身狼狽連頭髮都被燒掉一截的景橫波,她正靠在半截橋欄邊微微咳嗽。
宮胤微微放下心,隨即臉色又一冷,剛才那一幕他也看得清楚,是景橫波指使著火馬車撞向成耀祖……
麻煩來了。
“亢龍軍!”他立即冷聲道,“把大都督拖出來!”
一大群亢龍士兵衝了過去,連拖帶拽,將快要被火燒焦的成孤漠硬拖了出來,大都督身上到處冒著火星,臉上灰黑斑駁,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替他拍打火星,成孤漠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一動不動仰頭望天,半晌,有兩行清亮的淚水,無聲緩緩流下,將臉上的灰屑,衝出兩道重重的溝渠。
士兵們震撼地停下手,面面相覷。
這是成孤漠啊,手掌亢龍多年的都督,身經百戰,出名的流血不流淚,曾身中數十箭都不曾呻吟的大荒硬漢。
父死母喪,全家曾被仇人屠戮都不曾流一滴淚的漢子,當年從最慘的近乎絕戶的境地裡掙扎出來,用盡全力再撐起成家單薄香菸,一生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延續成家的香火和輝煌。
然而今日,親眼看他香火滅,親眼看他門戶絕,親眼看千辛萬苦得來的唯一嬌兒慘死,終換來熱淚兩行。
淚盡,是血。
所有人默然巨震,只覺被那巨大傷慟壓迫,近乎窒息。
成孤漠淚兩行也不過一霎,隨即他霍然轉頭,盯住了景橫波。
景橫波此刻只覺得疲倦,一直在輕輕咳嗽,努力平復著胸口的氣喘,只覺得力氣用盡,現在一步都不想動。
她感覺到成孤漠狠毒恨極的目光,心中有歉意有無奈,但卻沒有懼怕。她用盡全力,最後一刻依舊想救成耀祖,最終不得已,這當父親的有理由找她報仇,但也要看報不報得了。
宮胤已經來了,會由得他殺自己嗎?
白影一閃,宮胤果然掠了過來。
與此同時成孤漠眼神裡閃過一絲狠戾之氣,悄聲對身邊親信護衛低聲說了幾句,轉身就回了隊伍。
看他返回隊伍,宮胤微有詫異,但也稍稍心安,看了景橫波一眼,決定不立即過去找她,先把危險狀態的成孤漠安撫控制了再說。
此時耶律祁也已經回了馬車開始慢慢後撤,四面都是宮胤的軍隊,他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多少護衛,這種情況下他一般都會先避開。
“大都督。”宮胤迎著成孤漠,盯著他眼睛道,“節哀。大都督保重身體,切勿傷心過度。回頭本座為你想辦法商請七峰山紫微上人,你還會有機會。”
他不善安慰人,說這話也語氣淡淡,但四面都有驚動之色。
七峰山紫微上人,大荒傳說裡有通天徹地之能的百歲神老,隱居世外多年不問世事的大荒第一奇人。多年來閒雲野鶴萍蹤之身,很多人都以為他一定成仙了。他在塵世的七個弟子,是他的代言人,現在都地位崇高,常人難見。更不要說紫微上人。
國師從來不妄言,他既然說了這話,那就有了把握。如果真能請到紫微上人,傳說裡成家不利子嗣的病,或許真的能治好,那麼死一個兒子也不算什麼了。
不過想也知道,紫微上人何等難請?請他要付出何等代價?國師毫不猶豫就說了這話,可見對此事,對大都督的看重。
成孤漠臉上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