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內,一色夕陽光影裡暗殿深深,正面對著自己的,是黑暗背景下的明黃巨棺,那棺上四爪龍怒睛如火,似在眼前。
他渾身一冷。再看看身周那群太監,個個如冬日鵪鶉般,青白抖索。
他暗悔自己失策,受傷之後疑神疑鬼。還是應該帶幾個高手才對。
此刻他不想多留,緊緊衣裳想要快步走過,卻在此時又聽見一種聲音。
嘎嘎聲響,木頭和木頭在摩擦,什麼沉重的東西被緩緩推開,一陣悉悉索索聲響,這回是厚重衣服摩擦木頭的聲響,再然後咕咚一聲,似乎什麼東西蹦到了地面上,沉重而笨拙,然後就是一陣一陣的“咚、咚、咚……”聲音,伴隨著厚衣裳摩擦地面的沙沙聲響,一步步逼近,一步步蹦在了人心上。
這聲音實在太讓人能發生某些不好的聯想,太監們的臉色已經由慘白變成慘青,人人張著嘴,想要驚呼,卻又不敢驚破此時詭異的氣氛,又怕聲音一出,就會引起那門後的“人”兇猛的撲進。
鐵風雷卻站定了。
作為出名兇人,能殺掉幾乎所有兄弟,佔據王位的最暴虐王子,他的驕傲和血性,不允許他在此刻退讓。
詐屍了?詐屍了又怎樣?如果讓自己老子的屍首在宮裡到處竄,他還不如不要做這個王!
當初敢殺他一次,現在就敢殺他第二次!
他甩開太監的攙扶,走上臺階,一腳踢飛了大門。
大門敞開,能看清楚裡頭內殿的靈堂,一眼就能看見,那巨大棺木,果然已經開了蓋。
所有人汗毛都站了起來——此刻那開啟的蓋子之下,老王的屍首,還在不在?
不敢想。
鐵風雷也怔住了,隨即他發現門後似乎有不對勁。
門縫之下,露出一角明黃色的衣袍,風正將袍角瑟瑟吹動。
這顏色,除了他,只有死去的爹能穿。
真詐屍了?
鐵風雷冷笑一聲,忽然出劍。
劍光一亮,穿入門板。
管你門背後是人是鬼是殭屍,這一劍,神仙來了,也要對心穿!
劍哧一聲穿過木板,他卻覺得手感不對,門後似乎沒有東西!
那那一角衣袍怎麼回事?
閃電一念,他來不及拔劍,急退。
背後的門後,卻忽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他斷掉的臂,把他狠狠向內一拉。
他猝不及防,劇痛之下無力抵抗,一個踉蹌栽入門後。
砰一聲,似風推動似人關闔,雙扇大門立即轟然關上。
隨即一陣怪異聲音響起,掙扎、撲閃、撕咬、啃吃、斷裂、喘息……矇昧而沉悶,空氣裡隱隱的血腥氣息。
臺階下太監們怔怔地立著,渾身裡外透涼,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不敢猜裡面發生了什麼,但每個人都明白,裡頭一定發生著世上最為可怖慘烈的一幕……
一個眼尖的太監,忽然發出一聲低呼,指了指臺階,身子一晃暈了過去。
眾人看見深紅的血液緩緩滲出,漫過漢白玉臺階,血蛇一般慢慢逶迤向腳下……
一霎死寂之後。
慘叫驚呼聲,在寂靜肅殺的宮廷爆開。
“大王被老王詐屍殺啦!”
……
紛沓的腳步聲,將寂靜宮道踏響,聲聲慌亂。
只有靈堂裡的步聲,從容,自在,宛如行走於春光之下御花園。
伴隨著那從容的步子,悠悠的聲音響起。
那人道:“唉。你這樣好像有點慘。”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你不死,我要如何留一座空城,請女王入甕呢?”
那步聲漸漸遠去。
“砰”一聲響,雙扇紅門被撞開,一個人,或者說一坨肉從門後,跌跌撞撞挪了出來。
仔細看那坨肉,似乎是鐵風雷。
其實他已經可以算是個死人,卻一口氣息未絕,掛著滿身淋漓的碎肉,有些地方已經露著白骨,喘息著,一步一個血腳印,不死心地向外挪。
瀕死的人神智已經昏聵,唯心中執念未絕,他記得自己是大王,掌管這沉鐵的疆土,現在有外敵來犯,有內敵將他重傷,他要掙扎出去,他要求援。
青石宮道上,一道血痕,歪歪扭扭地曳出去,比先前鐵星澤被拖拽出的那道血痕,更寬,更豔。
……
“嘩啦。”一聲,天棄從湖水裡冒出頭來。
四面的御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