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嘆息,抱緊她,撫著她微微聳動的肩背,井底血腥氣濃郁沖鼻,他卻只嗅見她淚水的苦澀氣味。
她在他懷中微微顫動,是一朵雨後瑟瑟的花,他珍惜她此刻的無助柔軟,只恨自己不是矗立在她心頭的樹,為她遮盡這人間風雨。
她哭聲漸低,開始喃喃咒罵,那是她情緒調整過來的標誌,他心中微微感嘆,感嘆她出奇的堅韌,正因了這堅韌和明豔,他們都愛她。
他仰頭望著井口,從底下看過去,井口攏著最狹窄的天。
情感的出路,似乎也這樣,越走,越狹窄。
一生情感,似乎只剩一個心願。
但望你能愛上,真正那個我。
……
裴樞被一路拖出了通道。
井壁連著的通道里,留下了他一路捶下的拳印。
眼前忽然一亮,已經出了通道,裴樞轉頭,果然看見錦衣人那張舉世無雙第一可惡的臉。
裴樞盯著那張臉,心中盤算著找一百個男人睡了他的具體操作過程。
錦衣人卻似乎看他很順眼的樣子,態度很好地吩咐人扶他起來,給他包紮,兩個超級小矮子跑了過來,其中一個看他的神情畏畏縮縮的,裴樞這才明白,原來先前在井壁地道里按住他的,是兩個侏儒。其中一個捱了他一拳,才會這麼顧忌他。
再回頭看看那通道,窄得和蛇洞似的,可能根本不是給人走的地道,另有他用。
他剛才落下的時候,井裡已經布了一層網,落網剎那他看見一個人被從井壁上一個洞裡扔下來,落在了鋼釘上,隨即那網一收,他被拖進了井壁的洞裡,被倆侏儒按住。
因為洞太小,出口必然也小,掩在一片青苔裡,耶律祁和景橫波思路沒錯,認為井內可能有通道,但都犯了思維定勢的錯誤,總認為要有地道必須能讓人進入,太小的洞根本不合理。所以摸索時只估算可容人最起碼躬身進入的範圍,一時沒有想到去按一按那些凸出的,只比腰粗一點的單塊石塊。
裴樞所在的地道人是無法透過的,只能躺著過一個人,或者孩子也可過。可錦衣人有侏儒,偏偏他的侏儒一直藏著,景橫波和耶律祁都沒看見。
裴樞再看看身邊,還是間燈火通明的殿室,錦衣人和護衛們都在,一個個神情自如,根本不把剛才的事當回事。
裴樞火氣直向上衝,一把搡開給自己包紮的侏儒,“滾開。”
這麼說的時候他一怔,忽然發現自己原本痛得鑽心的手臂,現在已經沒那麼痛了,臂上清涼微癢,他立即察覺這是極為難得的療傷聖藥。
“我對你好不好?”錦衣人微笑對他道,“用的是我府中秘製的聖藥,去腐生肌,你這樣的刮骨傷,用了之後基本能恢復原狀呢。”
裴樞盯著他,渾身汗毛一根根豎起來——這傢伙怎麼忽然對他這麼好?不會有那方面愛好吧?
不行!爺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是留給小波兒的!
該如何以死抗爭呢……
“曾經有人抱著我大腿向我求這藥,我都沒給呢。”錦衣人猶自表功。
裴樞二話不說,抬手就撕包裹的布條,他才不要接受這變態的示好。
“哎哎,不要這樣任性。”錦衣人親自上前按住他,不過隨即又笑道,“我就欣賞你這任性,你不要我也給你。”
裴樞聽成“你不要我也要你”,頓覺眼前一黑——啊,是個斷袖!
要如何才能在強大斷袖的威脅下,保住清白?
唯死而已。
裴樞很不甘心,他還有很多事沒做,他還要報仇還要殺人還要打天下還要娶景橫波,他剛剛死裡逃生非常貪戀生命,可對於有些人來說,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比如絕不能以男作女,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
錦衣人在翻他的衣裳……
裴樞眼一閉,張嘴,齒關向下狠狠一咬!
“我這藥含有十八種……”錦衣人猶自吹噓他這藥,一抬頭正看見裴樞動作,一驚之下什麼都來不及,只得把自己拳頭往裴樞大張的嘴裡一塞。
裴樞的嘴被拳頭堵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嗚嗚嗚”以示抗議。
錦衣人“哎喲”一聲,罵道:“狗似的還咬人!”
他把拳頭向外抽,生怕裴樞還要莫名其妙自殺,順手拿過桌上抹布往他嘴裡一塞,又趕緊命人拿布巾擦手,“口水!噁心死了噁心死了!”
“嗚嗚嗚……”裴樞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有話急著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