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運氣。
巡視者到的時候,瀑布中正順流而下一支大冰稜,落在了一個孩子的頭上,那孩子哎喲一聲,頭頂血花一濺,身子一傾,滑下圓石。
他落下時徒勞地伸出凍得鐵青的小胳膊,似乎在祈求一雙救援的手。
然而沒有人救他,同伴們咬緊牙關在和自己的命運對抗,巡視者冷冷抱著雙臂,眼神如見一隻懦弱的鹿,被命運的箭射穿。
失敗者無權要求救贖。
這是雪山的鐵例。
那孩子輕弱的小身體翻了下去,捲入滾滾的冰流,瀑布之下就是一條溝渠,跌落的孩子會被捲入山中暗洞,在深水中腐爛,永不見天日。
冰流粉紅了一霎,隨即又恢復了清澈,這水流動不休,再多的血也染不紅。
其餘孩子目睹同伴的結局,大多面無表情,繼續穩坐。
不坐穩,下一個就是自己。
巡視者繼續向前走。
前面是一段暗洞,一進去,就能感覺到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溫度——火熱,似裡頭點燃無數熔爐。
從冰流瀑布下捱過三天,立刻來到這裡,冷熱交擊之下,體質稍弱的立刻便會倒下。
不倒的,能進入暗洞中的小洞,暗洞兩側都是這樣的小洞,每個洞都散發著暗暗的紅光,似煉獄似地火,令人見了心中發瘮。
然而他們不能猶豫,必須立即走進去。
走進那個暗洞,也有玄機,有的是真的天火洞,一進去就焚化為灰;有的卻是可以錘鍊身體的血玉髓洞,雖然身受苦痛,卻能有所助益;還有更為高階的火源功洞,可練體,可補氣,可學洞壁上的高深心法。
走進不同的洞,便是不同的結局。但這裡需要的不是運氣,是智慧。
在進洞之初,便會有一些線索和暗示,指引著洞的選擇。但沒有人會提示你,只憑你自己的悟性和智慧發現。
多少孩子熬過了雪地龜息,熬過了冰流瀑布,進入這洞中,感覺到久違的溫暖,信了引路者“每個洞都有大造化”的話,急急尋個洞取暖,就此葬送性命。
只有最細心最審慎最聰慧的孩子,才能過這一關。
巡視者自洞中唯一的安全道上過,落足聲空洞而悠遠,四周很多的洞裡都有人,他看見有個孩子進入了天火洞。
他微微地,微帶惡意地笑著。
幾乎剎那,黑暗中紅光一閃,一蓬灰蓬地彈了出來,散落在他衣上和腳下。
連慘呼都沒有,瞬間被從世上抹去。他的家人也許還以為他在某處享福,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入了地獄輪迴。
巡視者撇撇嘴,罵一聲蠢蛋,漫不經心地撣掉袖上的骨灰,踩著那些細灰步向洞外。
他很喜歡這截巡視路,溫暖,安全,不費事,不需要用鞭子抽那些在雪下龜息忍不住動彈的,也不會被瀑布的冰錐割傷手和臉。洞裡的天火可以幫他解決一切。
腳下聲音沙沙的,好多灰白的灰,走得很舒服。
身後有慘叫,那是在血玉髓洞裡,受熬骨換皮之苦的人在嚎叫,滾熱的血玉髓會貼著他們的肌骨,一遍遍淘洗他們的筋骨。淒厲的慘叫撞擊在厚厚的洞壁上,滿洞都是令人恐懼的回聲。
伴隨紅光猛閃幽閃,骨灰不斷蓬出,仿若地獄。
他卻覺得很親切。
這裡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習慣了。甚至因此,看見那些傻傻入天灰洞的,還會有智商上的優越感。
他看見前方一點天光,要出洞了,趕緊豎起衣領,外面會很冷。
出了洞,是一個冰湖。老遠就能看見冰湖如鏡,尺許長的冰稜,如劍如樹在側。
冰湖裡也有人,一些*上身的十來歲少年,在冰湖之上對戰。
他們赤足,持劍,劍光如冰稜一般刃冷鋒寒。招招都對著對手的要害招呼。
因為兩個人之中,只能活一個。
那些少年臉上,大多有冰珠在反光——那是凝結的淚珠。
能活到現在,活到這裡,和同伴已經相處多年。而且冰湖對劍,主持的人會特意選交情最好的那一對比劍。
絕情忍性,才能為人所不為。
巡視者站定,抱臂津津有味欣賞著比劍,冰湖上拖曳著很多深紅的痕跡,有粗有細,細的是腳底摩擦粗糲冰面留下的血痕,粗的,自然是人體拖曳留下的。
一對少年正比到他面前,兩人一高一矮,出手都很輕捷,最初的痛苦已經過去,現在彼此臉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