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說話也不是壞事。當然,這傢伙這麼涼薄,自己走的時候,一定不帶他走。
那傢伙自說自話安排完了,忽然起身,道:“你挪挪,帶我睡個位置。”
“啊?”剛躺平的景橫波差點蹦起來。
“啊什麼?”那傢伙莫名其妙地看她,“這地上這麼冷,你的草鋪這麼大,擠擠有什麼?”
“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又不是女人。”那傢伙自說自話上了草鋪,忽然一頓,狐疑地看景橫波,“你不會真的是女人吧?你有沒有鬍子?”說完似乎就想伸手來摸景橫波的下巴和頸項。
景橫波急忙把下巴抵住,殷勤地拍拍草堆,“當然不是!我只是獨睡慣了,一時不適應而已。來吧,來睡來睡!”
“嗯。”那傢伙毫不客氣地在她身邊睡了,似乎很累的樣子,讓景橫波放心的是,他睡得也很安穩,並沒有靠她很近,兩人之間足可以再睡下一個人。
景橫波手指悄悄抵住小腿,那裡時刻藏著一柄匕首。
這一生,任何環境,她都不會再喪失對任何人的警惕。
身邊男子原本身上有泥巴有稻草,散發著不太好聞的味道,但他撣去泥塵睡下時,她忽然發現,這人身上的氣味很特殊,很好聞,帶著點絲絲涼意,微微還有點藥味,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太安定了……
安定得她眼睛要閉上了……好睏……怎麼會突然這麼困……
疲倦潮水般湧來,意識一點點陷入黑暗,她努力抗爭著睡意,卻依舊無法抗拒地被拖入黑甜鄉,她心中隱約覺得不對,一咬牙心想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手中匕首抽出,緩緩向前,向前……
在匕首抵達目標物之前,一股巨大的睏意襲來,她手指一軟,眼一閉。
睡著了。
黑暗中,朦朦朧朧,似乎響起一聲悠長嘆息。
又似乎沒有。
……
景橫波覺得自己很快就醒來了。
這個很快應該不是錯覺,因為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對面牆壁上一滴往下流的水滴,還沒流到底。
身邊那個傢伙在睡覺,似乎比她還累,鼻息沉沉。
景橫波覺得和這麼一個陌生人,忽然一起睡在襄國王宮的地牢內,很搞笑,很莫名其妙。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這麼一個人睡在身邊,一片寂靜中聽他疲累到極點後沉沉的呼吸,她忽然也覺得很安心,心中溫暖而空明。
她曾以為她再也不能在任何人身邊安睡,沒想到一個陌生人竟然能讓她安眠。
或許,就因為是陌生人吧。
她有點羨慕地看著他的睡顏,這個謹慎的傢伙,睡著了也不取下面罩,但眉宇安靜,看得出來好夢。
她很久沒有過好夢了,雖然能睡著,但噩夢太多。
想到噩夢兩字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腹中一痛。
體內那股奇怪的氣流,似乎終於被牽動,猛然爆發,在丹田處匯聚成一個小小漩渦,呼嘯翻卷,攪得她腸胃都似忽然翻倒。
她痛得幾乎要縮起。
身邊沉睡的男人,忽然翻了個身,翻身時手臂掄了一圈,啪一聲,正打在她肚子上。
景橫波以為自己肚皮一定被打炸了。
但體內似乎也同時“啪”一聲,那小小漩渦,炸了。
疼痛驟然散去。
她蜷縮的身子下意識伸展,有點茫然地摸摸肚皮,肚皮上火辣辣的,那是被這傢伙打的,但肚子裡那劇痛,忽然就沒了。
該罵他還是謝他?
景橫波一側頭,看見他沉沉睡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解了同床的危難。
景橫波決定不謝他也不罵他,扯平。
她閉上眼睛,準備試圖調息,那毒霧還沒散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作。
自己體內混雜的氣流太多,好像對那毒霧造成了牽制,但又不能完全制服,以至於那毒霧化為不安分的一團,似炸彈般隨時要炸開。
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從腹部到胸中都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猛躥了出來,然後在胸口,匯聚成小小的一團。
糟糕!
她立即便知道,下一刻,這漩渦便會開始攪動,說不定會絞碎她的肺和心臟!
她猛力調動體內氣息,臨急時刻發揮超常,平時只能絲絲縷縷調動的氣息,忽然兇猛地運轉,她能感覺到丹田一股灼熱而渾厚的氣息逆行而上,直追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