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船上那倆小婢站起身,齊齊對她一躬,鶯聲嚦嚦:“恭迎我主!”
景橫波的大罵聲嗆在了喉嚨裡。
她看看船上,看看那旗幟,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這船和她的衣裳很配套。
她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問紫蕊擁雪,“你們說……這個不會也是送我的吧?”
紫蕊擁雪的表情,也充滿不可思議,這船比轎子還要大手筆,誰送的?
景橫波想不出她在本地還有誰關係比較好,再好也送不出這麼一艘船。
忽然“咻”一響,一物飛射而來,景橫波抬手一接,一封短箋落在掌中。
“月下行船,人間逸事,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底下一個畫押,龍飛那個鳳舞,她不認得。
“真的是給我的哎!”她呆若木雞。
今天中彩票了嗎?
“景橫波!”身側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這船是你買的?”
景橫波回頭看裴樞,“當然不是,我現在還買不起,啊,難道是你買的?”
“我倒是想!”裴樞漂亮的臉都扭曲了,看上去很是憤怒,“那老傢伙答應賣給我的!怎麼一轉手賣給別人!啊,誰敢搶我的東西!誰敢搶我的東西!李保兒!李保兒!”他怒氣衝衝叫自己的屬下,“你怎麼辦事的?啊?給人截胡了知不知道?去!給我問問那老傢伙,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和爺搶東西?爺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一截截砍了他的骨頭餵狗!”
暴龍裴怒氣衝衝地跑了,似乎受了很大打擊,腳步都踉蹌了,景橫波懶得撫慰他受傷的心靈,盯著那船,既歡喜,又警惕。
這麼貴重的禮物,這麼大手筆,送禮的人都搞不清是誰,按說是不該上船的,但這船一看就和她很配,百姓都會認為這是她自己準備的船,她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船都不上,說不過去。
這送禮的人,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層,令她不得不收下?
半晌,她慢慢道:“著人先上船搜查。”
當即全寧豪帶人乘小舟接近,上船檢查,不多時對景橫波打出安全的旗號。
“還真是禮物!”景橫波哈哈一笑,出轎。
一直死死盯著轎子的百姓們,都覺眼前一亮,似乎又一輪明月升在天際,尚未看清,就發出譁然驚歎,有人禁不住抬頭,似乎想看看天上明月是不是還在。
依舊是驚鴻一瞥,下一瞬轎子前已經沒了女王。眾人正愕然尋找,那邊大船上有人笑聲慵懶魅惑:“嗨,寧津父老鄉親們好!”
眾人再次傻傻回頭,隨即萬人靜默。
此刻才看清女王真面。
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月下船如雪,人如月,或者人如雪,船如月,都是一色乳白閃耀淡金,清豔又尊貴的色調。
可再美的色調,也美不過那人姿容風流,神仙妃子,彩繡輝煌。
但再美的姿容,似乎也不及那般*體態,雖說隔河遠望只是一個遠景,但恰恰是那般的夜色中的遠景,才能將那女子身形完美勾勒。
那樣的線條之美,女性之美,令所有人呼吸發緊,眼睛一眨不敢眨,怕一眨眼,便失了這美景良辰。
她只是立在那裡,身後燈火輝煌便成背景,絲竹之聲,弱至輕無。
萬千星光都似瞬間倒流,只聚於一身。
有種人,會自己發光。
……
極度的喧囂,被極度的美鎮壓。
岸邊一株樹下,穆先生席地而坐,含笑看著那萬眾中央的女子,眼眸似生流光。
……
河面上,行著許多小船,都是載士子參加今晚比試的。此刻船伕都忘記了操槳,任船在河上漂流。
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上,有人伸手,輕輕掀開簾子。
這船的位置很巧妙,離大船很近,在大船的陰影下,船上的人很難發現他,他卻可以將船上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盯著那個窈窕身影,清凌凌如月下霜雪的眼眸,漸漸泛起洶湧的浪潮,浪潮之上,閃驚豔光芒。
她的美麗,總如名家下筆,筆筆驚世,筆筆都是新風流。
雪白樓船雪白的人,一色融融如月如玉瓶,讓他想起玉樓那一眼,她雪衣紫綃,足可傾天下。
護衛蹲在一邊,盯著他,看他神色滿意又神往,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
好不容易讓主子滿意了。
容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