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為自保,是針對她那“一年之內下上元”豪言的警告。
他是在考驗她,暗示她——我還是有能力和你鬥一鬥的,你最好坐下來和我談一談。
景橫波笑笑,其實她也是準備和玳瑁族長好好談一談的,得罪狠了十六幫會,就不能再和玳瑁族長成為死敵,其實她最初的想法和玳瑁族長差不多,她也是打算立威,給對方看看自己實力,之後才有坐下來平等談判的可能。
但現在,她不打算心平氣和地談了。
敢擄她的人,威脅她?
那就鬥一鬥吧。
她隨手扯下一截絹布,用鴨蛋黃寫下兩個屎黃色的大字:“放人!”
“天棄。”她道,“勞煩你立即去上元城前,把這信射給裡頭。”
輕功最好的天棄乘小舟離去。景橫波一揮手,“回家睡覺!”
“不追了?”擁雪睜大眼睛。
景橫波笑笑,伸個懶腰,“不用追了,後頭就是我的事了。”
……
白色大船抵達岸邊的時候,岸上百姓多半已經離開。
卻有一叢樹影下,遙遙立著兩個人影,遠遠看著景橫波等人下船。
“先生。”鮮于慶有點不解地問,“女王女官被擄,您不打算幫忙找人麼?”
“無妨。”耶律祁笑道,“對方不會對紫蕊姑娘怎樣,不過是想試試陛下的能力,以及想佔據主動而已。”他頓了頓,目光柔和地掠過景橫波,“真正有麻煩的,是陛下吧。”
“那咱們……”
“我們剛犯了一個錯誤。”耶律祁摸摸鼻子,無奈地道,“我剛剛化名風維,跳出來鬧了這麼一場,蘇女官就被擄了,陛下一定在懷疑風維和韋隱是敵人奸細。這擄人的人倒是個高手,那麼多好時機不出手,卻拿捏在那個時候,如果他在之前亂戰的時候出手,我和那誰,一定會發現,但鬥嘴那時,我們倆注意力也在大船上,沒在意到船後……高手。”
鮮于慶很少聽他如此評價一個人,竟然接連說了兩次高手。月影下看他,居然也是難得的神色凝重,他也不禁有點不安,問:“可是玳瑁族長明晏安?”
“有他的份,但應該不是他出手。”耶律祁沉吟,“這出手的人,似乎能感覺到危險存在,並避開。這點,明晏安做不到。我甚至擔心……”他眉間微鎖,“此人知道我和……那人的身份。”
鮮于慶眉頭一跳,他知道這裡所說的身份,是主子真正的身份,這實在不是個好訊息。
至於主子嘴裡的“他”,他知道是那個假扮穆先生的傢伙,但這人到底是誰,他也不清楚,只是隱隱從耶律祁語氣裡感覺到,其人真實身份,只怕不在主子之下。
這大荒,還有多少人,真實身份凌駕於主子之上……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覺得荒唐。
怎麼可能……
“玳瑁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耶律祁神色凝重,想了想,笑道,“鮮于,拿面具來。”
鮮于依言取出銀面具,並穆先生常穿的青衣,道:“您要去見女王?”
耶律祁換穿衣飾,笑而不語。
鮮于慶有點感嘆地道:“女王又要暈頭了……那天她先遇見假貨殺雷生雨,再看見您出現,屬下當時就覺得她眼神迷亂了。”
“迷亂?”耶律祁手一停,笑道,“我看她是敏銳才對,越來越敏銳。穆先生剛剛換過來,她就察覺不對了。現在看來,那個傢伙搶了我的角色,果然有先見之明。”
“什麼先見之明?”鮮于慶迷迷糊糊聽不懂,迷迷糊糊地問。
“他知道,越來越瞞不住了。再隨便扮什麼人,都會被她確定。只有搶一個已有的重要角色,她剛剛確定,人就換過來,她會對自己產生懷疑。如此三番,她會在換來換去的過程中,在各種熟悉和陌生的感覺中昏了頭,徹底不再相信自己的感覺……”他苦笑一聲,“他就是要攪昏她……”
鮮于慶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也聽得目瞪口呆,道:“何苦!”
“只要他不想她知道,總有辦法不讓她知道。”耶律祁嘆息,“這世上所有的何苦,都是因為先有人生至苦,才有後來的,無可奈何。”
……
一艘小船,悠悠離開了沙洲。
他站在船上,望著遠處白色大船漸漸消失的遠影,眉宇沉靜。
護衛沉默候在一邊,不敢隨便開口相問——剛才主子明明提前一步到了沙洲,看見了蘇女官被人擄走,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