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上。
紅豔臉上的紅暈顯得更鮮豔了,一直漫延到耳後頸間,一雙深潭般的大眼睛眨了幾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氣,從吳三桂手中抽出手,慌忙跑開了。
吳三桂快步追上去。
跑著的紅豔停住腳,回頭看著吳三桂,低聲對他說道:
“有狍子。”
吳三桂蹩住呼吸,側耳聽什麼也沒聽到。
紅豔拉著吳三桂的手,躲到一棵大樹後面,果然聽到一種高亢如牛一樣的叫聲,叫聲透著驚慌,又像是悲哀地呼喚著什麼……
吳三桂把箭搭在弓上,等著狍子走過來。
紅豔也閉住呼吸側耳聽著,沒聽到狍子走過來,卻聽到了一種“呼哧呼哧”的聲音,她對吳三桂說:
“快上樹,野豬來了。”
吳三桂抱著光滑的樹杆好容易爬了上去.因為樹杆上結著冰又涼又滑,爬上去很費力,紅豔上樹卻輕敏多了。當兩個剛在樹權上站穩,野豬就出現了,長著寬闊的胸脯,粗硬鬃毛怒豎著,像是一座小山脊。齜著獠牙的長嘴帶著一種憤怒、蔑視的神情。黑黑的鼻子特別彎曲,幾乎盤成一團。
這野豬一走過來便聞到了人的味道,尾巴立起來,不停地抽動鼻子,流露出無比的憎惡,怒氣衝衝地用身子去撞擊樹幹,用嘴去啃樹幹,那長牙很輕而易舉地啃下一塊塊樹皮。
樹上的吳三桂張弓搭箭對準了野豬的胸脯“嗖”的一箭射去,那箭撞在豬皮上,又掉在了地上,野豬一點感覺都沒有,吳三桂很驚訝這野豬的皮厚得箭都射不進。
“要是我爹在,就有辦法打死亡。”紅豔對吳三桂說。
吳三桂不知道這孫老者是用什麼辦法打死這刀箭不入的傢伙的。
這野豬沒找到它所攻擊的對像,搖搖晃晃走遠了。
吳三桂和紅豔從樹上下來,在雪地裡轉了一圈沒遇到獵物,空著手回家。
紅豔知道很多動物的事,她給吳三桂講雪地中獵紅狐,講睡覺的黑熊……
吳三桂沒想到這深山裡還有這麼多大有興趣的事。
吳三桂一直希望能看到孫老者狩獵一次野豬,可孫老者每天都醉在酒裡,人一天比一天陰沉,隔三五天就蹲到雪野中去唱歌,唱他悲慘的命運,一唱就唱到半夜,也不怕凍。唱完回到坑上就不停地喘氣和咳嗽。
紅豔看著爹這個樣子,焦急得就想哭。
吳三桂一直想找些話安慰安慰他,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話。
這一天孫老者沒起床,也沒喝酒,全身發燒,燒得胡言亂語仍在唱他悲慘的命運,仍在唱:
“——似這般荒涼,真個不如死!”
孫老者就這樣昏迷了三四天,到第五天,他清醒了過來,紅豔臉上掛著淚水也破啼為笑。
醒過來的孫老者對紅豔說:
“給爹盛一碗酒來。”
紅豔慌忙盛了一碗果酒遞給她的爹。
孫老者把酒遞給吳三桂,吳三桂把酒接過來,端在手裡,不明地看著孫老者。
“喝了它。”孫老者對吳三桂說。
吳三桂把這碗酒一飲而盡。
孫老者笑了笑,已病入膏盲臉色十分難看,說:
“老夫時日已不多了,我想託你一件事。”
“前輩,晚生的命都是您救的,有什麼事就儘管說吧。”
吳三桂說。
孫老者咳了一陣,臉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道:
“我惟一的牽掛是紅豔,在這大山裡苦了她這麼多年,我去了以後勞你把她帶出山去”……
紅豔哭得似淚人一般。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姊姊的。”
吳三桂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孫老者說完,便又睡了過去。
孫老者就這樣睡了兩天,到三天晚上就悄悄地去了,第二天再也沒有醒過來。
紅豔悲槍地呼喊著“爹”放聲抽涕著,濃密的睫毛底下眼淚嘩嘩地流淌。那些眼淚彷彿以前是在一個不見天日的深井當中,現在才湧現出來。
“爹,你走了,你丟下女兒怎麼辦呀!”
紅豔悲愴的痛哭聲在山野中迴盪著。
吳三桂像個成年的大人一般,很懂事地給死去的孫老者換上乾淨的衣服,在茅屋旁的一塊空地上,掀開積雪,挖了個坑,把孫老者下了葬。
這一切都是在紅豔的痛哭聲中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