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只怕逃都來不及逃了,掌櫃彷彿越想越害怕,連臉色也鐵青了起來。
我自然不知道他一瞬間已千迴百轉的心思,聽了他的話便問道:“外面的傳聞麼,可有什麼確切的訊息?如果還沒發生,這種軍國大事又怎麼會輕易讓我們這些小民得知?”
掌櫃顯然被問得有些懵了,久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幾年前北庭不也在邊境上集結了大軍,差一點就真的打起來了。”他說的便是世間傳聞那次秋雲羅隻身勸退北庭元帥楚霄的事,儘管與事實有些距離,但傳說總是令人熱血沸騰而心嚮往之的,然而對於只想安居樂業的百姓來說,那無異於一次可怕的威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掌櫃越說越頹唐,索性一屁股坐在桌旁,神情如喪考妣,我見狀正想說些什麼,陡然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插入。
“小二哥在麼?”
三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形頎長的漢子向裡面走進來,長衣洗得發白,微髭未理,形容落拓,掩不住其下的俊朗和堅毅,一雙眸子露出淡淡倦怠,卻不失銳利。
好一個漂亮人物,我怔了怔,不由暗道一聲彩。然而那人自進門以來卻未曾向旁人看過一眼,左手握著一壺酒,右手卻微垂在腰側,呈現些許不自然的扭曲。
小二聞聲迎上前去,笑容可掬。“明爺您來了?”
男子輕輕頷首。“方才押在你這兒的玉呢?”
我眸光一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莫非他便是那半塊玉的主人?
“哦哦,”小二解下懸在腰間的玉玦,遞了過去,順手接下男子的飯錢。
一旁的掌櫃恍若未聞,猶自坐在那裡失魂落魄地喃喃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我看得好笑,不由出聲道:“掌櫃,莫說現在只是陳兵邊境,就算真的打起來,你身在北庭,難道還怕南朝那邊會打過來不成?”即使現在北庭內有蕭牆之禍隱現,就實力來說,卻也比稍顯柔懦的南朝要來得強,然而若真想南攻,也不是什麼易事,南朝藺氏能與北庭昭氏劃江而治,對峙百餘年,不是沒有它的道理。“我想,如今北庭安定,但天災不時還有,算不上富庶,皇帝一向謹慎小心,不會斷然下這種命令的。”就我瞭解的北庭皇帝確實如此,那日在狩獵宴上所見,也正如印象中,是一個威嚴而溫和的守成之君,既沒有稱霸天下的手段,也不會輕易去打破這種平衡。不過,狩獵宴上遇襲的事,難免會有人想借此興風作浪一番。
興許是我的話有條不紊,又說得不慌不忙,連那名男子都不由抬頭朝我望了一眼,飛快掠過一絲訝異,遂又低下頭去,彷彿不願與生人打照面。
掌櫃聞言也漸漸平靜下來,強笑道:“看我真是杞人憂天了,竟還要公子來安慰我,公子學識淵博,分析起道理來頭頭是道,豈是我們這些小民所能及,您還想吃什麼,我給您端上。”
我笑著搖頭,一邊瞟過門口,心道慕容即使追不上人,這會兒也該回來了,莫不是碰上了別的事,如是沉吟著,卻並不怎麼擔心,若以慕容的能力都不能解決的事情,那麼我的擔心也是多餘的,或許再等上一陣,他便會回來了。
男子一聲不響,接過那半塊玉便要走,小二送他出去,便帶著幾分新奇地道:“明爺,剛才這位公子的半塊玉佩竟是可以和您的合成一塊呢,真是一件稀罕事……”
話音未落,男子陡然轉身,神情可怕,讓小二嚇了好大一跳,聲音也變得結結巴巴:“明,明爺,您這是……”
男子恍若未聞,越過他直直朝我走來,倒也省卻了我喊住他的功夫。本就對他頗有好感,這時便微微頷首而笑,表示善意。
“請問公子,真有這塊玉的另一半?”他舉起玉,聲音異常沙啞且微微顫抖,顯是激動卻強自壓抑。
我不答反問。“閣下是這塊玉的主人?”
他的神色複雜起來,半晌才點點頭。
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認為他可以信任,我也不多話,摸出那半塊玉玦交給他。
他渾身一震,將兩塊玉嵌合在一起,久久凝視。“公子,敢問這塊玉從何而來?”
“故人所託,要我遇到另外半塊玉的主人便交還給他。”
“故人,故人……”他口中喃喃,驀地抬首,直直盯著我。“難道她已經……”
“她沒死。”我明白他所指,搖頭接下話:“只是身體不太好,與稚子獨居在一處安靜的地方。”見他的反應,再聯想沈夫人當時的神情,兩人必定關係匪淺,應該也不是什麼夙敵或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