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2 / 4)

小說:檀香刑 作者:樂樂陶陶

“小人用性命擔保,如果大人能夠再提供半斤人參,小人還能讓他活三天!”

餘大笑著,彎腰從靴筒子裡抽出那柄鋒利的匕首,縱身向前,往孫丙的胸膛刺去。但餘的匕首刺中的不是孫丙而是小甲。他在危急的關頭,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孫丙的身體。

餘剛把匕首拔出來,小甲的身體就軟綿綿地坐在了孫丙腳前,他身上濺出來的熱血燙痛了餘的手。趙甲哀鳴一聲:“我的兒子啊……”

趙甲將手中黑碗朝餘的頭上砸過來,碗裡滾熱的參湯散發著香氣淋到了餘的臉上。餘也不由自主地哀鳴一聲,聲音未落,就看到趙甲弓起腰,像一頭兇猛的黑豹子,對著餘撞過來。他的堅硬如鐵的頭顱,撞中了餘的小腹;餘雙手揮舞著,仰面朝天跌倒在高臺上。接著,趙甲就順勢騎在了餘的身上。他的那雙看起來柔弱無骨的小手,竟然像鷹爪子一樣,卡住了餘的咽喉。與此同時,他的嘴巴在餘的額頭上咯唧咯唧地啃咬起來。餘的眼前一團漆黑,心裡想掙扎,但雙手就像死去的枯枝……

就在餘看到了站在高高的望鄉臺上的夫人悽楚的面孔時,趙甲的手指突然鬆開了,他的嘴巴也停止了啃咬。餘屈起膝蓋將他的身體頂翻,艱難地爬起來。餘看到趙甲側歪在地,背上插著一把匕首,他的瘦巴巴的小臉,在可憐地抽搐著。

餘看到孫眉娘木呆呆地站在趙甲的身體旁,慘白的臉上肌肉扭曲,五官挪位,已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月光似水,月光如銀;月光是冰,月光是霜。餘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月光了。餘順著爛漫的月光看過去,似乎看到了,劉家的賢侄,為了他的父親,為了六君子,為了大清朝,突然出現在袁世凱的面前,像餘的舍弟一樣,拔出了兩隻閃閃發光的金槍……

餘頭昏腦漲地站起來,對著她伸出了手:眉娘……我的親人……

她卻嗥叫一聲,轉身往臺下跑去。她的身體看起來如同一團敗絮,輕飄飄地失去了重量。餘還用得著去追趕她嗎?不用了,餘的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在另外的世界裡,我們遲早會團聚。餘從趙甲背上拔出了匕首,用衣服把上邊的血擦乾。餘走到孫丙的眼前,藉著燈火和月光——燈火昏黃,月光明亮——看清了孫丙神色平靜的臉龐。

孫丙啊,餘做過許多對不起你的事,但你的鬍鬚,的確不是餘薅的。餘誠懇地說著,順手就將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的眼睛裡突然迸發出了燦爛的火花,把他的臉輝映得格外明亮——比月光還要明亮。餘看到血從他的嘴裡湧出來,與鮮血同時湧出的還有一句短促的話:“戲……演完了……”

後記

在本書創作的過程中,每當朋友們問起我在這本書裡寫了些什麼時,我總是吞吞吐吐,感到很難回答。直到把修改後的稿子交到編輯部,如釋重負地休息了兩天之後,才突然明白,我在這部小說裡寫的其實是聲音。小說的風頭部和豹尾部每章的標題,都是敘事主人公說話的方式,如“趙甲狂言”、‘錢丁恨聲“、”

孫內說戲“等等。豬肚部看似用客觀的全知視角寫成,但其實也是記錄了在民間用口頭傳誦的方式或者用歌詠的方式訴說著的一段傳奇歷史——歸根結底還是聲音。而構思、創作這部小說的最早起因,也是因為聲音。

二十年前當我走上寫作的道路時,就有兩種聲音在我的意識裡不時地出現,像兩個迷人的狐狸精一樣糾纏著我,使我經常地激動不安。

第一種聲音節奏分明,鏗鏗鏘鏘,充滿了力量,有黑與藍棍合在一起的嚴肅的顏色,有鋼鐵般的重量,有冰涼的溫度,這就是火車的聲音,這就是那在古老的膠濟鐵路上賓士了一百年的火車的聲音。從我有記憶力開始,每當天氣陰沉的時候,就能聽到火車鳴笛的聲音像沉悶而悠長的牛叫,緊貼著地面,傳到我們的村子裡,鑽進我們的房子,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然後便傳來火車駛過膠河大鐵橋時發出的明亮如冰的聲響。火車鳴苗的聲音和火車駛過鐵橋的聲音與陰雲密佈的潮溼天氣聯絡在一起,與我的飢俄孤獨的童年聯絡在一起。每當我被這對比鮮明的聲音從深夜裡驚醒之後,許多從那些牙齒整齊的嘴巴里和牙齒破碎的嘴巴里聽來的關於火車和鐵道的傳說就有聲有色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它們首先是用聲音的形式出現的,然後才是聯翩的畫面,畫面是聲音的補充和註釋,或者說畫面是聲音的聯想。

我聽到了然後看到了在1900年前後,我的爺爺和奶奶還是吃奶的孩子時,在距離我們村莊二十里的田野上,德國的鐵路技師搬著據說上邊鑲嵌了許多小鏡子的儀器,在一群留著辮子、扛著槐木撅子的中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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