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到的最厲害的法寶“錢財”都買不來他的原諒。怎樣才能原諒她?她還要與他在一起多久?這孽緣還要糾纏多久?還是說,他要的其實根本不是她的歉意?
“我在問你話。”對面的少年老成地板著臉訓斥她,“坐沒坐相,坐好了。”
這傢伙都成凡人了還這麼麻煩。
玄乙瞪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如果我不出現,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了?”
扶蒼忽地默然,他發現自己竟也不知這個問題的答案。
玄乙心中煩亂,飛快起身,朝屋外飄去,低聲道:“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別再怪我,也……別恨我了。”
恨?扶蒼一驚,推門追出去,微薄的晨曦中,梨樹枝葉猶在微微顫動,庭院裡空空蕩蕩,半個人影也無。
真的走了?他也不知是鬆口氣還是失落,在庭院裡站了半日,一轉身,卻見門前地上放著一團雪白的物事,扶蒼心中一動,俯身撿起,卻是一朵晶瑩剔透的花,花瓣半透明猶如冰晶,其上遍佈密密麻麻碧玉似的脈絡,十分幽麗,他從沒見過這種花。
第九十二章 此毒穿腸 下
玄乙這一睡就睡了五六天,醒過來的時候,糾察靈官們告訴她,扶蒼病了。
大概因為下界時氣變幻,他得了風寒,被挪到桃樹地仙所在的硃紅樓裡,那裡清氣橫溢,對他的病大有裨益。
作為一團寒冰般的存在,玄乙也暫時不被允許接近他,每天只能在窗外趴著看一會兒。他的高燒斷斷續續,看上去挺不好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滿頭大汗,呼吸粗重。那個長著白鬍子的桃樹地仙時常替他用術法治療,情況卻還是時好時壞。
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病症,地仙也沒轍:“小仙能力微薄,諸位上神靈官不如去上界求助?”
靈官長搖了搖頭,這一向不大穩重的天神罕見地露出一絲正色:“扶蒼神君是下界了卻因緣,命中之事都各有緣由。能讓那山魈國師進言得逞,是因著神君上回下界以純鈞威逼那妖所導致的緣由。而能讓扶蒼神君被你這地仙接進青帝廟,是因著神君曾在桃樹下坐了一夜,神力激盪令你提早結成仙身,生出緣由。公主一是有青帝手書,二是替他化解最大的因緣,所以才被允許接近。除此之外,斷然沒有叫外力插手的道理,否則戒律豈不是一紙空文。公主,神君病好前你別接近他,不然這一世死了,回頭還得重新再來。”
也不知她聽見沒有,一點回應也不給,桃樹地仙和糾察靈官們只得嘆息著各自離開。
屋內只剩下扶蒼粗重的喘息聲,就像當日在青帝宮,他受荊棘刑罰時,也是這樣。
他會死嗎?會不會像阿孃那樣,突然就隕滅了?
玄乙定定看了他半日,袖子一卷,將帶來的白雪小玩意全部放在他枕頭邊,她做的應當都是他喜歡的。蝦仁大概是他喜歡吃的罷?上回在朱宣玉陽府他就撿這個吃。以前他為婆娑牡丹發過火,那應當是很喜歡它的。其實她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龍身,或許他只是愛看她以前憋屈惱火的樣子。
他喜歡的東西她都給他帶來了,快睜開看看,一定會開心起來的。
別死,不要死,不然這段孽緣又要越纏越久。她總是在他面前恣意放縱自己的任性,無論他是神君還是凡人,她總是下意識就這樣去做,所以她總是錯。
不會再有以後。
可是要怎樣才能替他切斷這份孽緣?
床上的扶蒼忽然翻個身,睜開了眼睛,視線裡一片血紅,只見月窗外站了個纖細身影,腦袋從縫隙裡鑽進來,兩隻眼撐圓了瞪著他。
第九十三章 浮生若夢 上
她面上的熱度忽然消散一空,又變得冰涼。扶蒼有些不解,將她下巴抬起,四目相對。
她眼裡什麼都有,先是無比的恐懼,可是很快變成一種無奈,那層深邃的無奈旋即又化為一抹幽冷的傷心,細若春雨般絲絲縷縷的溫柔從那片傷心裡漫溢位來,最終凝聚出脆弱的依賴。
千種滋味,萬般悱惻,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
她沒有說話,似是有些遲疑,由慢到快,抬起雙臂抱住他,忽然把臉埋在他胸前。
又一次可以聞見他身上乾淨的氣息,像神界的風一樣。
玄乙緊緊閉上眼。
想說“別離開我”的那個人應當是她,即便她有一千一萬種理由不會叫自己說出口,甚至可以狠心到想也不去想一下,卻不能阻止它時常在不經意間鋪天蓋地。
她從來不懼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