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命的,不過都被方書明拿去了。
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想說,離憂門裡送他藥的那個人的手指和他真像啊,一樣的涼度,一樣的用力,好像能瞬間奪去他殘存的生命一樣。
兩天後,陸盡封居住的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那樣大的火,若沒有突然襲來的一場大雨,怕是不燒盡整座院子是不會停下的。可是,無論是真實的天氣還是他們兩個人的心裡,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
乾涸的,將身體內裡的每一寸每一分都撕裂開來,洶湧的血啊,汩汩流出,化作那個人的淚,一點一滴落在他的心上人的衣襟上,只是,他的心上人從來不會低頭看看,從來不會在意這一點的溼意。
方書明得到訊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看到染紅半邊天的火焰灼灼不息,大聲喊著陸盡封的名字就要往裡衝,僕人攔住他,說如果貿然衝進去他會死的。
那又算什麼,又算什麼?!他怒紅了眼,這樣說,推開僕人,奔入火場中。
火苗迅速的吞噬他luolu在外的肌膚,他感到自己的肌膚和頭髮被燒得滾燙,灼痛,還聽見四周噼啪的木頭被燒的聲音。他不管不顧,徒手搬開掉下來的梁木,終於跑進陸盡封的房間,看到滾滾煙霧中央,枯坐在地的陸盡封。
“盡封!”他跑過去,惶恐的將他抱在懷中,雙手滿是黏膩的血,他也不在意。
“盡封,我們出去,我帶你出去。”
陸盡封早已是奄奄一息,此刻雙目中光彩奪人,如往常的柔軟恬靜,分毫不差,這種樣子,莫名更讓人心中惶惶。
“書明?是書明啊。”他嘆息著,環著他的背,滿足道。
方書明已經抱起他,想要帶他離開這裡。可是闖進火場已經是不可思議,如今入眼之處皆是火苗,還要帶個垂危之人出去,談何容易。房梁又落下一塊,砸在方書明背上,猝不及防,他被壓得跪倒在地,血色隱唇。
陸盡封緩緩地笑起來,推他:“你走吧,放下我。”
他不聽,低頭看著懷裡的他,覺得他的笑容這樣刺眼,“盡封,哭出來。”
他不停的笑,他那樣開心,他這樣傷心。
他一直在哭啊,你為什麼總是不明白呢?
他漸漸鬆了環抱他的手,唇邊綻放的笑容也變得無力:“我多想像書上寫的那樣,與你白頭偕老。”
這就是,最後了。
蘇城三月,竹柳抽芽,拂面微風,醉人的好天氣。
陸家莊一場突如其來的烈火,公子陸盡封葬身於此,十日後,舉行葬禮。
並且宣佈,路家莊易主,那人,姓方名書明。
葬禮上,前任家主不顧形象的聲嘶力竭:“你就這樣恨我們陸家,你明知道封兒把你看得有多重要!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們家,我把陸家莊和我這條命都賠給你,你為什麼還要害死我兒子!方書明,你怎麼能這樣對他!”
新任家主方書明無甚情緒靜靜聽著,並不答言,那場大火,他受了傷,本該臥床休養,卻站在陸盡封的葬禮上妥善安排一切事宜。
有人猜測這位家主或許並不是那麼無情,只是從他一雙墨染漆瞳中看不出任何悲傷,哪怕丁點也無,於是作罷。這個人,只是想做全禮數也說不定呢,畢竟,他可是陸盡封生前唯一的玩伴。
他的背上,攀附著累世深仇,迫使他踩踏著那個人的眼淚,一步步登上森森白骨堆砌的高位,終日,不得安寧。那是方書明的偏執,無關對錯,無關值得,因是偏執,於是偏執,只是這過程中,有誰會死會傷心,他都看不見。他早已,遺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上,半是荒原,半是墳場,容不下一個叫陸盡封的男子給予他的青色和澄澈。
佛書閱萬,吾心澄明。
忘了個徹底。
“盡封……”
後來的許多個白日黑夜,恍惚之時,他會莫名念起這個名字,神情迷茫,片刻後又清醒。是啊,他這輩子,總是清醒。
偶爾生意上的夥伴會問他:“那是誰呢?”
他如斯清醒的回答他也告訴自己:“他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要成親,某人在敘舊
陸家莊易主之事,泓引是親眼見到的,那時他應了陸盡封所託,去陸家莊。陸盡封也並沒有說要他來做什麼,只來到陸家莊,聽下人告訴他方書明奔進火海時,他突然明白陸盡封的意思。
他是想讓他把方書明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