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自背後傳來,喬安淡淡轉首,素衣淡裝,手挽提籃,眉目溫然,正是從前的芮妃,如今的忘塵。喬安忽然笑了,如今的她跟忘塵何其相似?都是龍宸宇曾經摯愛卻 又痛恨的女人。她站起身來,連聲招呼也沒打,只是看著她,默默不語。
忘塵也不在意,放下臂間的提籃,裡面裝著香燭等物。忘塵俯身,熟練地取出,擺放在佛盒前。喬安恍然:“原來這裡的香燭是你備下的。”忘塵不答,卻另取出祭品,面向北方擺下,神情微微帶了份傷痛,緩緩閉上眼睛,櫻唇輕啟,低聲說了些什麼,隨即起身,轉過來看這喬安:“你的神色不太好,出什麼事了嗎?是不是跟他有關?”
喬安也不答,默默看著她方才似是祭奠的行為,卻不詢問。如今的她,再沒心情去理會旁人的閒事。
忘塵輕笑:“難道真被我說中,他待你好是為了報復你嗎?”
喬安立時搖頭,斷然道:“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人!是我,傷了他。”
“你倒真是維護他。”忘塵淡淡道,“看你的模樣似乎很疲累,要不要到我的處所休息會兒?”
喬安不置可否,緊緊盯著她,雖然心中萬事糾纏,她仍未失去該有的敏銳精明,淡淡道:“我真是很奇怪,他想要見你一面難如登天,可你居然請我回你的處所,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你肯跟慕容錦兒結為忘年之交,又待我和顏悅色,難道是愛屋及烏?”不等她回答,喬安又道,“可是,你卻又不肯見他,除非當年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不敢面對他!也許,儘管上次你說得冠冕堂皇,理直氣壯,但實際上你心裡已經就開始後悔當年遺棄他的行徑,卻又無顏相見,因此借慕容錦兒跟我之機,探聽他的訊息。我還是相信,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尤其是母親。”
忘塵神色微變,眼眸中閃過一抹銳利。在那瞬間,喬安確定她真是那個決斷執著,倔強偏拗的芮妃:“怎麼,被我說中了,是不是?”
忘塵突然笑了,神色溫和:“其實,沒什麼好瞞你的,不錯,我確是有些懊悔了。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感覺便越重。但是,正如我說過的,他喜憎分明,愛恨極端,我當年的行徑已經傷透他的心,那種傷痕怕是終其一身也難癒合的。因此,縱然我如今想要見他,卻也是不能了。”
喬安卻沒想過她會坦承,微怔,隨即道:“你沒試過,怎麼就知道不能?”
忘塵悠然轉身,面向懸崖,山風拂來,衣袂飄飛,恍如仙人:“他是我的兒子,個性像我,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呢?”
“你這樣瞭解他嗎?”喬安喃喃道,來到她身邊,身形嬌弱得彷彿要隨風而去般,“若你是他,我如今身中劇毒,該怎樣才是對他最好的?是留下,還是離開?”
忘塵轉首,凝視著她:“真的無救了嗎?”
喬安苦笑搖搖頭,唯一的差別是看她究竟死於萬毒之首的發作,還是死於因此而來的身體虛弱衰竭。若是前者,再沒至寒藥物相助,寒冰真氣無力支撐下自然無效,但終究還有一絲希望,但若是後者,那就真的絕無幸理。
“他像我,對感情的在乎往往超乎常人想象,若你真的死了,恐怕他也會隨你而去。”
喬安自然之道,否則何須如此為難?“我怕的正是這般情形,我想要他活著,好好活著。”
忘塵看著她,不解,“你若不在,他又如何能好好活著?再說,同生共死,不是情人最美的心願嗎?”
喬安沉默許久,望著繚繞峰頂的山嵐雲霧,輕薄浩渺,茫茫無際,淡淡道:“四歲那年,我家逢大難,六歲那年,我開始休息滅絕七情六慾的心法,我早認定自己此生無情,可是,因為我活著,縱然是為仇恨活著,卻還是遇上了宇,還是有了份情。於是,我相信師傅說的那句話,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只要他活著,也許最初會痛不可耐,生不如死,但時間會慢慢治好他的。”
忘塵更是詫異:“你不相信他會終身只愛你一人嗎?”
喬安轉過臉,悽然而笑:“若我能陪著他直到白首,那我堅信他會終身不變。可若我離去,走得徹徹底底,不留一絲痕跡,便如這世上從沒有過我這麼一個人般,他終究會慢慢忘卻我,一年不夠,那就十年;十年不夠,那就二十年,總會有淡泊的時候。等到不難麼刻骨銘心,也許,他還會遇上更好的女孩子,能夠愛他,陪他一輩子的女孩子,還有得到幸福的機會,不是嗎?”
忘塵啞然,隨即沉默,深思著嘆道:“也許,真是如此。人們常說,死節易,守節難,同生共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