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
花三郎邁著瀟灑步,進了廢園。
前院,房子毀的毀,塌的塌,到處是叢生的雜草,到處是瓦礫。
後院,也有雜草,也有一堆堆的瓦礫,可也有處處的花圃,可也有一應俱全的樓榭亭臺。
雖乏人照顧,花兒仍然開得挺好,亭,臺,樓,榭仍然還保持著七八分完好。
這才有點“花下”的樣子。
果然,花三郎剛進後院,一縷清音便從那八角小亭後的一處花叢裡響起:“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
花三郎一笑接到:“朋友來了,怎說獨酌。”
吟聲停住,賈玉並未出現。
花三郎走了過去,繞過那座八角小亭,他看見了。
花間,一座石几,兩張石凳,几上,一壺美酒,幾樣精美小菜,賈玉,其人如玉的賈玉,就坐在石几旁的一張石凳上,目光凝住,嘴角微噙笑意望著花三郎。
花三郎舉手一揖:“閣下陛情美意,花三郎先行謝過。”
賈玉緩緩站起:“不過半日不見,不過進了一趟肖府,怎麼就嫌得生分了。”
花三郎道:“不然,這不能叫生分,因為閣下如此周到,很使我心中起了一陣激盪,不能不謝。”
“呃,你心裡起了什麼激盪?”
“有知友如此,心中焉能不起激盪。”
“你我不過初交,能稱知交麼?”
“知友不必深交,只一面便生相惜之心也就夠了,若非知交,又豈能擺酒相候。”
賈玉深深一瞥,那清澈目光中,疾快無比地閃過兩道異采:“你的確會說話,這張嘴也的確具有動人的魔力。”
“皇天后土可鑑,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賈玉笑了笑,似乎有意改變話題:“我這是不是有點象當年置酒恭候漢壽亭侯斬華雄。”
花三郎笑道:“閣下這種知友可人,但是花三郎卻不敢上比漢壽亭侯。”
賈玉一笑抬手,露出的一段手腕晶瑩如玉,較諸女兒家的皓腕,似乎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坐!”
花三郎欣然落座。
賈玉拿起銀壺滿斟兩杯,然後坐下含笑舉杯:“我該敬你一杯,你也應該浮一大白。”
花三郎舉杯凝目:“容我先問一句,閣下怎麼知道我還能從肖府出來?”
賈玉道:“憑我的眼光,夠麼?”
“閣下看重,我深感榮寵,只是我應該浮一大白……”
賈玉道:“閣下是在這種情形下,唯一能從肖府出來的人,不該浮一大白麼?”
花三郎道:“我該浮一大白,但不是為我能從肖府出來,而是為我能這麼快又見著閣下。”
他一仰而幹。
賈玉卻停杯未飲,凝目問道:“你這麼願意交我這個朋友,這麼看重我這個朋友?”
花三郎道:“難道閣下不信。”
“那倒不是,而是我想知道為什麼?”
花三郎搖頭道:“我說不上來,如果非要我說不可,只好委諸一個緣字。”
“你認為你我有緣?”
“無緣不可能邂逅,無緣不會再次相逢。”
“如果……你我的緣分,就到這一杯酒為止呢?”
花三郎一整臉色道:“果真如此,花三郎不敢相強,那是蒼天太殘酷,花三郎將引為今生中一大恨事。”
兩道異采又從賈玉那雙清澈、深邃的眸子裡飛閃而逝,他凝目舉杯:“緣分,冥冥中安排,誰也無法預測,且莫管你我緣分是否就到這杯酒為止,至少眼前這花下相聚,且讓它盡興盡歡,來,喝酒。”
花三郎自斟一杯,然後舉杯道:“我要喝,也要讓眼前這花下相聚盡興盡歡,但倘若你我的緣分僅止於此,花三郎從今以後,滴酒不沾。”
賈玉臉上掠過一陣激動神色,沒再說話,舉杯仰幹。
從這杯酒以後,兩個人談的是文學、武功,談的是天文、地理……無所不談,甚至於琴棋書畫詩酒花。
經過這一番傾談,花三郎對這位其人如玉的賈玉,是益發的傾心,益發的相惜。
只因為,除了武功一途外,這位其人如玉的賈玉,他的腹笥,胸蘊,竟較花三郎毫不遜色,在那琴棋書畫詩酒花上,甚至於比花三郎他還略勝半籌。
這是花三郎生平首遇。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這麼一個。
花三郎他怎不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