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聖眷正濃,流水般的釵環首飾、布料送進了長春園,每個上午出現在坤寧宮的嬉妃,無論臉上是濃妝還是淡抹,穿著是清雅還是濃豔,都有了一種領袖群芳的氣勢。
齊淑看著商雪袖端坐在她面前,神情鎮定,氣質高華,再看旁邊有些面露妒色的靜妃和垂頭不語的貞妃,心中更加鬱郁。
而坐在下首的還不太懂得宮內情勢的低位份嬪妃們正時不時偷瞄著嬉妃,見此情景,皇后不由得捏緊了旁邊兒嬤嬤的手,臉上微笑道:“沒什麼事就散了吧,今早上太后娘娘那邊特意派了人來傳話,天兒熱,就不用過去了。”
嬉妃便輕笑道:“是太后娘娘疼臣妾們。”
齊淑抿了嘴:“可不是,這樣兒本宮也能偷個懶了。”又抬了頭道:“嬉妃妹妹若是沒事的話,陪本宮說會子話可好?”
眾人紛紛識趣的散去,倒是靜妃猶疑的看了看皇后,又看看嬉妃,最後被貞妃拉了出去。
齊淑心中暗自罵了一聲蠢貨,這才轉頭看向嬉妃,道:“嬉妃妹妹,得了皇上的寵愛原是好事,可也不能不顧及姐妹情份。璇美人、寧寶林……哎,本宮都記不住了……”她側了頭道:“嬤嬤,你能記得麼?”
她身邊兒的嬤嬤便陪著笑道:“娘娘都記不住,奴才這煳塗腦子哪能記得起來……不過總得有七八個吧……”
商雪袖偏著頭,眼睛眨動著,看著眼前的主僕二人。
齊淑拿了帕子掩著嘴清咳了一聲,臉上微微泛起了紅色,道:“她們都跑過來跟本宮哭訴,說是原是皇上翻了牌子的,結果硬是被你……不是在路上攔了聖駕,就算是皇上都在她們宮裡了,還硬是被你差了人傳話喊走了。”
她臉色嚴肅起來,道:“皇上本來就勤政,臨幸的次數並不多,你們都是伺候皇上的,怎可用這樣兒的手段爭來爭去?本宮怎麼就不信,每次皇上去別的宮裡,就都趕上你生病了?”
商雪袖紅唇微挑,道:“臣妾也是沒辦法,想到皇上去旁人那裡,心口就疼的死去活來的。”
齊淑太陽穴便一跳,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在她看來,當真是有些不知羞恥,她簡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良久才道:“你……成何體統!”
旁邊兒的嬤嬤便道:“嬉妃娘娘這話說的,皇上有人伺候,娘娘就應該替皇上高興才是。”
商雪袖便斜斜的瞥了過去,上下掃了一眼那嬤嬤,雖然什麼話都沒說,蔑視勁兒卻一覽無餘。
雖然眼光不曾落到齊淑身上,可齊淑卻覺得她彷彿就在說著:皇后身邊的人怎麼這樣無禮,一個奴婢也不知天高地厚的來插話。
齊淑臉上一陣火熱,輕輕斥道:“嬤嬤不可無禮,你下去吧。”
待等內殿只餘了她和商雪袖兩人,她才好言好語道:“嬉妃,下次不可再那般行事了。”
商雪袖便起了身,又施了禮道:“臣妾情之所至,做不到,請娘娘諒解則個娘娘放心,臣妾心中還有數,皇上在坤寧宮的時候,臣妾從來沒犯過毛病啊。”
齊淑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道:“你一個女伶而已,有何資格妄言對聖上情之所至?荒唐!”
商雪袖站在那裡,並不見有什麼慌亂或慚愧的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齊淑。
可齊淑再也沒有辦法抑制心中的怨憤!
採選的那一天,蕭太后和連澤虞出了內殿,她那時已經醒了,將他母子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一瞬間,無邊無際的絕望侵襲了她,她躺在床上,眼淚流了滿臉,浸溼了枕頭。
太后……竟然早已知道皇上納的嬉妃是一個伶人……還聽憑了皇上這樣胡來……母子兩個就瞞著她……
可最讓她傷心到了極處的,還是那個看似無情的人。
皇上在外殿說的話,以及話外之意,如同一條皮鞭,將她抽打的體無完膚!
她已經沒法在皇上那裡得到女人一輩子渴求的愛戀,而那一刻,她身為世家之女的高貴和驕傲,也被他和那個叫“商雪袖”的、如今叫“嬉妃”的戲子,共同踐踏於腳下!
齊淑抬了頭,看著商雪袖:“憑什麼?憑你送的那區區十萬兩銀子?還是憑你耍些個唱戲的小手段?就憑這些許功勞,就可以讓他對你死心塌地?那我呢?”
商雪袖一時被她問住。
眼前的不是往常那一個賢惠大度的皇后,只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女人。
“那我呢?”齊淑的眼睛紅了起來:“大亂之時,我陪著娘娘一路逃到了西山又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