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兒彎腰道:“商姑娘的茶是另外煮的,一會兒就得。”
“坐。”
商雪袖這才敢坐在蕭遷對面。
等茶盞端了上來,她在蕭遷的注視下輕輕喝了幾口,不管怎麼說,剛才哭的悽悽慘慘的是她,潤潤嗓子總是應該的。
“現在明劇在霍都至上京一帶火爆,”蕭遷開了口:“但東海那邊和南郡,甚至於西郡,其實還遠遠沒達到風行的地步。我想了想,去西郡也未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他看著商雪袖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道:“西郡那一代,石城關已經在對峙交戰,郡內還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打起來,恐怕沒有戲班子願意往那邊去了。而霍都這裡,已經唱滿了。你忙於排戲和唱堂會賺錢,還不知道這段日子霍都的港口多少戲船進來又離開,別說草臺班子和小戲班子立不住,就連現在還在霍都的,恐怕也都生了去意。”
蕭遷抿了一口茶,接著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些戲班子就會東行,或者南下,明劇已經在霍都成了氣候,自然也會被他們帶到東、南邊兒去。”
商雪袖點了點頭,她知道蕭遷說的沒錯,餘夢餘是想去東海,還曾經邀請她一起去。
蕭遷道:“所以,西郡反而是個空檔。我允許你去。”
商雪袖知道在她這樣的一番“鬧騰”下,蕭遷迫於無奈最終還是會答應的。
能得到蕭遷這樣的回答,她雖然不意外了,但心裡還是有些甜絲絲的情緒滲透了出來,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只是沒過多一會兒,她便意識到了蕭遷的話裡還有旁的意思。
“空檔?”她瞪大了眼睛,道:“您是說……”
“我允許你帶著新音社同去。”
“可……可您剛才說那邊兒是險境……”
蕭遷皺眉道:“若你自己都對太子獲勝沒有什麼信心,那乾脆連你自己也不要去了。去了也是自投羅網。”
商雪袖忙不迭的點頭道:“我相信的,殿下一定能贏!”
“我允許的是帶著新音社去西郡唱戲這回事。”蕭遷道。
商雪袖愣了一下,才鄭重的道:“我知道。”
她有想做的事,也有應該做的事。
商雪袖坐在太師椅上,旁邊坐著剛安頓好的嶽麒嶽麟兩位師父,梁師父、谷師父、程師等各位師傅,李玉峰、小玉桃、柳搖金等新音社的伶人們坐在下首,在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站了一屋子的人,打頭是她去年年底收的第一批新音社的弟子,後面則是龍套們。
管頭兒仔仔細細的每排看過去,才衝著商雪袖點點頭道:“商班主,人都來齊全了。”
商雪袖便拿了塊醒木“梆梆”的敲了兩下,一下子眾人便都安靜下來。
商雪袖深呼吸了一下,沉聲道:“新音社雖然從蕭六爺賜名到今天也才兩年有餘,但真正算起來,已經有五年了。這兩年,各位和我一同北上南下,吃過不少苦,但我得說,那時還是個太平年景,還有蕭六爺的名頭擋著那些刁難。再苦,也有限的很。”
這倒是真的,新音社非但沒受過什麼刁難,反而因為蕭六爺站在背後,加之的確技藝出眾,受過不少的禮遇。
商雪袖看著大部分人點頭,又道:“現今的政局,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前幾日才演過《酈姬禍》,到底在指什麼,不用我說了吧?雖然霍都此刻安逸,但說句不好聽的……”她向著眾人掃視了一圈兒,道:“你們想過沒有,若太子戰敗,那亂世轉眼就來了。一個不好,別說是我們小小的伶人,就是蕭六爺,也怕是說倒就倒。”
下面立刻起了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商雪袖抿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繼續語音清亮的道:“我是個認死理的人,講究認個正統,排演了《酈姬禍》,就沒打算再有轉回的餘地。不過你們想想,我請了那麼多大家名伶,沒一個推拒的,甚至有的人連個龍套都要求著進去,難道就為了露個臉?不是,皆因百姓心裡也有個正道。伶人從古至今,祖祖輩輩傳下來,也有個演戲教化世人的意思,我們也要有個正道。”
她站了起來,眾人便慢慢安靜下來,等著她發話。
“所以接下來,我要帶著新音社和這些天籌措的軍資前往石城關,但石城關可不會像霍都這般安逸,刀劍無情,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若有人不想去,可以離開新音社,去管頭兒那裡領一筆銀子,我絕不勉強。”
聽著下面越發高聲的議論,商雪袖再道:“可有一條,今天出了新音社,以後就別想再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