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回憶了一下,仍是一臉茫然的看著蕭遷。
蕭遷為難的咳嗽了一聲,商雪袖並沒有聽過男旦唱戲,所以她聽不出來這其間的區別,但他從來沒開過嗓子,也模仿不出來那樣的腔調,想了想終歸還是放棄了,極其詳盡的描述道:“男旦的假聲其實不盡相同,有天賦特別好的,會比女伶還要高、還要亮,但‘小商雪袖’不是這個路子,他的聲音低沉幽咽,你回憶一下,有的句子起頭的那個字常給人哽咽之感,那個就是‘鬼音’了。”
商雪袖想了想,便發了幾聲,但是卻難聽的要死,並不如徐治那麼好聽。
蕭遷皺著眉頭忍受了一會兒,看商雪袖還在興致勃勃的試唱,打斷道:“你和他不是一個路子,別把嗓子唱壞了。若真的要做個比較,你的如同笛音,清亮高揚,婉轉明媚,他的如同簫聲,幽靜典雅,質樸無華。”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有就是,他人聰明,這出戏是新編的,是一出悲劇,他的嗓音最適合的就是唱這一類的劇,傷懷處如泣如訴——若是喜慶的戲,反而不一定合適。”
這評價已經很高了,商雪袖不由得高興起來,便將和“小商雪袖”徐治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番。
蕭遷知道這件事,無論是管頭兒還是岳家兄弟都有寫信說過,覺得商雪袖這事處理的妥當,並未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過當時船上那個狼狽少年,就是今日的“小商雪袖”。
他不禁嘆道:“鄔奇弦在你的新音社掛單,餘夢餘已經在改良唱腔,這幾日也和你有過合演,想必你心裡也有數了。他二人都是奇才,也是曲部生行的魁首,其他人都是觀望他們,跟風行事,所以我不愁。其餘行當,能獨當一面挑班的少,頗有些知名的人物也在慢慢改向明劇,我所愁的是大青衣能入我眼的唯你一人,幾乎沒有驚才絕豔的人物,這可就獨木難支了。”
商雪袖道:“我看徐治很好。”
她這話說的毫無猶豫,頗不像她以前三思而言的性格。
蕭遷頗有意趣的“哦”了一聲,道:“說說看。”
“我返回蕭園那天,您跟我說起響九霄,也說起我送她的《長生殿》本子,當時您說的是她若吃透了一定比我唱的好。但是縱然這些名伶改唱了明劇,也不過是和我一個路數的而已,明劇哪裡需要那麼多商雪袖?”(未完待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徐治的未來
“可徐治的嗓音是不同的”,商雪袖道:“若以女伶的眼光來看,這不能算是好嗓子吧?您也說了,即便是男旦,原本也是追求又高又亮的嗓子。可是他不同,他能在這世人都不看好的低沉嗓音中另闢蹊徑出來!竟是別有一番韻味,打破了世人原先就一味喜歡又高又亮的聲腔的樊籠!光從這一點,他就可稱得上是個天才!”
商雪袖兩隻眼睛直對著蕭遷,充滿了感激:“還有,六爺,有多少個伶人有運氣遇到您,遇到谷師父?若是我,按原來的法子唱下去,恐怕三十歲以後嗓子也就完了!還有那些極有天賦老天卻沒給他一條好嗓子的人,有多麼可惜!”
商雪袖眼睛亮亮的,雙手也情不自禁的緊握在胸前:“六爺,我第一次在船上遇到他時,他唱了一小段給我聽,並不是小嗓兒,他能琢磨出來這麼發聲,其間不知道摸索了多久,我想呀,對於嗓子不太好的伶人,無論多久,只要像他那樣努力,或許也能找到那樣的音色吧!”
蕭遷看她一副激動的不得了的樣子,心中卻頗有“老懷甚慰”的感覺,他沒有看錯人,也沒有教錯人——商雪袖始終保有著最初的本色,一心為了明劇,全無私心。
他看著商雪袖微笑起來,道:“你不會嫉妒徐治唱的好麼?”
商雪袖瞟了一眼蕭遷,一副“你太小看我了”的樣子,道:“我嫉妒他什麼呀?六爺又故意下圈套給我。剛才您還說大青衣獨木難支呢,我和他的聲腔是兩個路數,根本就不一樣的!再說……”她想到要說的話,心中又填塞了滿滿的感激:“徐治遇到我的時候就已經十多歲了。”
她眼光望向了窗外,再過幾個月,距離她來蕭園便整整的五年了。
她靜靜的道:“我沒問他具體的年齡,但是,和我被六爺收留在這裡的年齡應該差不多吧。”
蕭遷不提防她突然就提起了往事,一時無言。
商雪袖卻笑了起來,道:“可是,徐治入行本來就晚了,十多歲還怎麼能把武功什麼的練起來?他沒有我這樣的幸運啊。”她轉頭看著蕭遷,素淨的臉上露著真真切切的笑意,“我真的很感謝六爺,真的。”
若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