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被褥聲。
商秀兒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手被咬的出了血,生疼生疼的。她不敢從門走,只得悄悄的開了窗戶,一陣冷風夾著雨刮進來,被咬破的地方沾了水火辣辣的痛,她的牙齒咯咯咯的響著,回頭看了看柱兒,她弟弟,蜷在那裡,溫溫軟軟的和她相伴了六年的一小團,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流的滿臉都是。
她心裡大聲的喊著:“顧不上了,真的顧不上了!”又瘋狂的在心裡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可她身體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慢,跨過窗戶輕輕跳到了外面,一下子冰涼的水就浸透了草鞋,發出了“咕嘰”的一聲。商秀兒嚇得急忙蹲下來,她不敢再走了,慢慢的跪在地上,一步兩步的,爬出了舅舅家的院子。她無意識的爬著,直到很遠,才猛地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瘋狂的向前跑,可膝蓋彎曲了那麼久早就不聽擺佈了,她一下就摔在泥水裡,然後又爬起來,繼續跑著。
商秀兒緊緊按著胸口,一顆心噗通通的快要跳出來,嗓子又幹又緊,在大雨裡一路狂奔著,夜是這麼黑,倖存的沒有被淹沒的柳樹張牙舞爪的隨風展動著枝條。
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她幫爹孃割完了稻子,歡快的拿著她娘給她和弟弟的幾個銅錢去看戲,她用銅錢給柱兒買了糖安置在樹下面,她自己躲在戲臺下,呆怔怔的看著臺上,那時臺上的小生撐著傘,做出暴雨淋頭、狂風大作的身段來,琴聲急促,唱的是“倉皇皇無處投奔”。
她要去哪裡,她能去哪裡,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跑,眼淚和雨水糊了一臉,喉嚨裡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商秀兒心裡越來越絕望,哪能這麼沒完沒了的跑下去呢?
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暗和絕望裡,商秀兒就看見了前面的一點微弱的黃。她揉了揉眼睛,那麼一點點在搖曳的光,是真的,她真的看見了!
她咬了牙,不管不顧的向那點光奔去,慢慢的越來越近,襯著微弱的光,隱隱看見了黑色的輪廓,矮矮的一長條,似乎還在晃動。她的心又砰砰砰的跳起來,然後就一腳踩空了,“噗通”一聲掉在水裡,她嗆了一大口水,雙手亂揮著,卻四處都摸不到實物,嘩啦啦的水聲中她感覺到有人喊:“誰落水了?”接著是亂晃的人影和燈影。
最終她被救上來了,那黑黑的是一艘船,她趴在船板上,仰著頭,睜大著雙眼,看好幾個人圍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低頭看著她。
她跪著,不停的磕頭。
“求求你們,收留我。”
第一章 九齡秀
霍都位於松陽江、廣平江、大橫江交匯處,因地扼三江通道,又位於西、南、東三大郡交界處,雖非郡都,地位卻遠比郡都還要重要。歷屆的都守都有護衛、把守通往上京的唯一一條水路之職,手握重兵,權勢和責任都極大,一般由皇上派親信重臣擔任。
這座城什麼時候建的已經不可考,原先刻著某位皇帝御筆親題的“永鎮三江”的舊城門,已經隨著幾百年來一直的擴建工程,變成了都城中心的一座歷史遺觀。以舊城門為中心,縱橫交錯的幾條主幹大道通往三江港口,大路兩側俱是全國知名的商號,西南的藥材,東海的鮮貨,北地的皮草,中原的綢緞,書籍古玩、首飾珠玉,讓人看的眼花繚亂,小街區上的小雜貨鋪子和南來北往的客旅商販就更是數不勝數,端地是一個人傑地靈、財源廣進的好地方。
就是因為霍都繁華富裕,三江景緻天下無兩,文人雅士也大多喜愛這座城市,北邊兒的望京塔、東邊兒的鎮海樓,還有水流相對較為平緩的松陽江上的知雅水榭,日飲宴,夜笙歌,是文人們常去的聚集之地,多少詩句名篇,就是由霍都傳遍天下。就算是當今的慶佑帝,雖未明示,但心裡也早將霍都當作了“陪都”,曾三次南巡,第一次巡視霍都時登基還沒到一年,留下了“三江笙歌好,不聞晨鐘聲”的御筆,且不論詩句好壞,這頗顯靡靡的心態,倒是被御史捶胸頓足的重重諫了一本,詩剛題完,就被那時還健在的帝師以及眾大臣苦口婆心勸告著送回上京了。
靠著松陽江方向的碼頭處,停了一溜兒大小不一的船,一片片的彩旗簾子隨著江風起起伏伏。
第一次來霍都的人,說不定會搞錯,誤以為是高掛豔幟的風月之地,其實不然,這一片都是來自於四郡七府的戲船,沿江為這些戲船提供了數十處戲臺,搭建的有的簡陋,有的富麗,自然收的分成錢也不一樣。來到這裡的戲船唱什麼戲的都有,以南腔和北戲為主,還有些唱梆子、高腔、江水謠等十幾種地方小戲的戲班子。這些戲班,大多是當天來,隔天走,若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