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是多少,郭樸沒有細數。他粗看看,也有上萬兩。剛往抽屜裡收好上了鎖,外面南吉拖長聲音回話:“大姑娘到!”
念姐兒的小臉兒很快出現在房門口,小身子行一禮,就笑著撲過來:“父親。”雙手抱住父親頸項,嫣然小嘴親過來,就開始要東西。
要東西也罷了,並且泫然欲泣:“很喜歡。”
“哼,這是哪個耳報神又給你回了話?”郭樸戲捏住念姐兒小鼻子:“母親養身子,你小小年紀學著管家,就學會有耳報神!”
不如他的意料,念姐兒吐出來一句話,小眉頭慼慼然問:“父親,你還疼母親嗎?”郭樸覺得吃不消時,外面又來了二妹。二妹興高采烈:“父親,說你有關外的客人?”她把“關外”兩個字咬得很緊。
郭樸長嘆一聲,當著女兒的面取出銀票,一隻手臂抱著念姐兒,另一隻手臂抱起二妹,去見鳳鸞。
請客的主人不在,姑娘們出來看菊花隨便看一看她。初冬菊花開得瑟瑟更香,紅色長廊走來的郭樸讓小姑娘們羨慕。
她們的羨慕是交頭接耳:“父親還肯抱?”規矩重的小姑娘家裡,在記事的時候就沒見過父親的懷抱。
見念姐兒一隻小手撫著父親肩頭上,另一隻小手在比劃著說話;而二妹更是兩隻小手摟住父親,不停地對著姐姐笑著點頭。
這父女三個人就這麼去了,只留下一串子身影在青苔地上。
鳳鸞孕吐才過,在榻上倚著和幾個家人說話。見郭樸和兩個女兒過來,面上有笑:“樸哥,你今天不出去?”
“問你的好女兒,她倒知道我今天不出去。”郭樸非嗔非怪地說過,二妹搶先告訴鳳鸞:“後門上有人會告訴我和姐姐,前門上也有人會告訴我和姐姐。”
郭樸酸著面龐,鳳鸞還沒明白,含笑如水中花:“二妹也會管家?”話說過知道失言,給了郭樸一個甜甜的笑,讓念姐兒和二妹到身邊,輕輕笑如風中鈴聲:“快告訴母親是怎麼一回事?”
家人退出去,一疊子銀票送到紅漆刻花小桌子上,郭樸繃緊面龐:“給,我倒養出來兩個小耳報神!”
回答他的更是輕笑,鳳鸞俏皮地還要打趣:“我身子不便,不能帶孩子們出去,樸哥,有勞你帶孩子們去一回。”
念姐兒和二妹互相皺皺鼻子,笑得都是一口貝齒。
鳳鸞對面郭樸不坐,在榻邊一溜排椅子上坐下,離鳳鸞最近。頗有含意的道:“你怎麼又這樣教孩子?”
“這一回不是我,”鳳鸞喊冤枉,正在得意女兒們貼心,郭樸一句話粉碎她的得色:“問孩子們,怎麼會這樣?”
他面上不是玩笑,眉宇間全是正經,鳳鸞微一愕然,下意識地道:“好心深似海。”先問念姐兒,念姐兒還不肯說,躲閃著嘻嘻,鳳鸞再問二妹,輕哄道:“二妹是個好孩子。”
“姐姐說,父親要是不疼母親,就不要我們。”二妹說出來是得意,看二妹多能。
郭樸這一回是冷眼旁觀,加上袖手旁觀;鳳鸞面色沒有變,卻垂下眼斂想了一會兒。再抬眸子,扶著小桌子起來,端端正正給郭樸賠個不是:“樸哥,你不要怪,”
“你坐下吧,前幾天沒天沒夜的吐,還經得起這樣折騰。”郭樸慌了手腳。鳳鸞坐下來,含笑摩挲念姐兒,卻沒有責備她,而是道:“我的乖孩子。”
郭樸有幾分眼紅,拉二妹到身邊也摩挲她:“父親的乖孩子。”二妹嘻嘻對母親看一眼,郭樸瞪她,再看鳳鸞的腹部,悠然自得:“父親的乖孩子。”
鳳鸞慢慢地告訴孩子們:“父親,是很疼你們。”
兩個女兒小雞啄米般點頭,念姐兒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客人……。”平時的小小淑女偶然不見一回,念姐兒一溜煙地跑走了,二妹跟在其後。
文夫人最近總心神不寧,要有人對她說是郭家鋪子開張的原因,她一定不信。自從在鋪子裡被熟悉的人找到一回,文夫人並不天天去鋪子,可是坐在家裡,又無事垂著頭陷入沉思。
掌櫃的找到家裡來,呈上一件珠寶:“夫人,這珠寶開價三千兩,”是一件鳳凰展翅六面嵌玉有珍珠步搖。
鳳凰栩栩如生,玉也是上好水頭,步搖上珍珠全是上好南珠,白天也微微放出白光。文夫人皺眉:“要嗎?”
“夫人您作主。”掌櫃的經過幾次文夫人的不好脾氣,不敢多說話。文夫人為難:“不是我不要,這錢不少,最近怎麼了,這些個前朝的首飾,不是三千五千,就是一萬的,天天有人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