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樸默然行禮不說話,楊英大大咧咧地聲音響起來:“你們眼睛全長在屁股上!王孫玄死的時候,是我在他身邊。”他招搖地支起身上衣服,上面花紋在雪光火光中晃動著,曲懷恩和樊獻光大驚失色中,楊英甚至扮個鬼臉兒:“難道說我殺了他?我和他可前世無冤,這輩子無仇!”
他正在得色,湯琛面無表情地道:“來人,把王將軍的屍體收起來驗屍!把楊將軍帶走!”他轉身離去,身後是兩個小軍官押著楊英。楊英把披風還在身上,對郭樸一笑,用手做個吃東西的姿勢,那意思,給我留著吃的。
接近夜半的這件事,讓郭樸完全清醒過來。這裡雖然沒有他的事情,但明擺著又衝著自己而來。
回到帳篷裡怎麼能睡著,燭下拆開家信,信是母親郭夫人親筆所寫,前面是說思念和擔心,說家裡的事,最後有兩句讓郭樸面色又板:“……聽說鳳鸞回來,安家在顧家村裡。我欲去看她問個明白,報信家人回我你早有安排。又說你走時留下的話,不弄明此事,不弄明鳳鸞心跡,不可以相見,我雖然想她,和祖父、你父親商議,你的話很有道理。忽然而去,又忽然而回,要心中不愧,應該先來見我們。再京中之事,果與盧夫人有關,她聽到一個郭字就要惱怒,我又何嘗不是聽到一個盧字就恨之入骨?最近事忙常住京中,無瑕去顧鳳鸞,等你弄明白回我。”
後面又是關切的話,郭樸心底重新恨上來。從祖父到自己,都還沒忘鳳鸞。鳳鸞鳳鸞,你既回來,就有什麼對不住我的事,也應該家裡見一見,讓家人放下擔憂。
燭光照著郭樸的憂愁,鳳鸞的一句話忽然跳上心頭:“樸哥,你打人,我怕呢,你兇人,我也怕呢,所以汪氏的事情不敢對你說,你知道還要罵我。”
入軍中後再不願輕易落淚地郭樸有了淚,如果鳳鸞是另有隱情,此生此世不動她一手指頭。他苦笑不已,鳳鸞嬌弱如花,怎禁得起自己哪怕輕輕一下。
暈黃有紅的燭蕊中,又閃現出鳳鸞嬌美可愛的面龐,她雙手捧著小臉兒,對著自己晃一晃,再黑一下臉,嬌聲道:“人家餓了。”
郭樸面有微笑,每到相思無處訴的時候,他就只想鳳鸞的可愛之處。那一天鳳鸞坐在地上扮小狗,也與自己震嚇她有關。
猶豫又從心底而起,要是……。鳳鸞是被毛家拋棄,要是鳳鸞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郭樸重重一拳捶在書案上,砰然有聲中怒容滿面,打不好她!
臨安聽到聲音伸頭來看,勸道:“公子睡吧,明天肯定有事情忙。”他指的是王孫玄不明不白被暗殺一事,郭樸也領會。
去內帳中睡下來,腦門發燙只睡不著。平時和王孫玄會過不少次面,也有單獨在一處過,只是隔得遠不說話。郭樸哪裡想到楊英主動就上去,他只是想著這個人要陷害自己,為什麼不在自己一到軍中的時候就做。
見燭光微弱暗下來只有半寸,郭樸喊臨安來換燭火。臨安換過蠟燭,坐在床前道:“我給公子按一按,您現在不比以前身子,不睡可不成。”
“你也當我泥捏的,”郭樸給了他一句,臨安嘻嘻笑著給郭樸揉按著,見他漸漸要入夢,就放清手上力道。
忽然郭樸跳了起來,把臨安嚇了一跳:“公子怎麼了?”郭樸滿面喜色,坐在床上喃喃道:“我明白了,肯定是這樣!”
見臨安擔心地看著自己,郭樸一笑拍拍他腦袋:“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明兒上午睡半天,不用起早跟著我。”
見臨安不出去,郭樸笑著睡下來:“我睡了,你去吧。”臨安這才出去,一個人去睡。
大雪又下一夜,早上起來有人來請郭樸:“大帥回來,請將軍去!”郭樸整裝上馬過去,雪地茫茫又引出來他無窮的思念鳳鸞。
來到廖大帥的中軍外時,郭樸丟下想鳳鸞的心思,大步來見廖大帥。虎帳寬敞可以跑馬,一個碩大的黑漆紫檀木捲雲紋書案後,一個人更顯瘦小。
這瘦小的人抬起面龐,眼中精光卻是懾人。他身材不高又瘦幹,只有雙眸黑亮神采奪人。這個人,就是敢去兵部裡從尚書罵到看門的廖大帥廖易直。
招手讓郭樸過來,廖易直調侃道:“厚朴,你又有事兒了。”郭樸笑著過去回話:“末將昨天想明白一件事情,要回大帥。”
“什麼事兒?”廖易直低頭在看著什麼,郭樸應一聲:“是!”再回道:“自末將回來,和王孫玄單獨擦身過的時候也多,那個時候不出事,獨昨天晚上有事情。依末將看,是有人擔心王孫玄對末將說什麼,這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