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荒唐,沉下臉警告他:“你還有什麼花招都一齊使出來。荒唐!李寧玉在偷練你的字,證據呢?拿出證據來我這就放你走。”
“證據就是那兩個字型太像。”吳志國昂起頭,激動地說,“那個你認為瞎子都摸得出來相像的兩個字就是證據,是她在暗算我的證據!你看——”吳志國從身上摸出一頁紙,遞給肥原,“這也是我寫的字,有那麼像嗎?瞎子都摸得出來地像?”
肥原接過紙條看,發現上面寫滿了那句話。這是吳志國利用吃飯時給他鬆綁的機會寫的,也許專事筆跡研究的專家們最終會從蛛絲馬跡中識別出,這同樣是出自吳志國之手,但絕不像昨天晚上寫的那樣一目瞭然——誰都看得出來——瞎子都摸得出來。
吳志國利用肥原看紙條的時間,極力辯解:“如果我是老鬼,昨天晚上驗筆跡時我無論如何都要刻意變變字型……”
肥原打斷他:“開始抄信時你不知道這是驗筆跡。”
吳志國說:“我要是老鬼就會知道。哪有這樣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叫我們來抄封信。我不是老鬼也猜到了,這肯定是在要我們的筆跡。”
吳志國再三強調說,如果他是老鬼,像昨天晚上那種情況他一定會刻意改變字型:“哪怕變不好,最後還是要露出馬腳被你們識破,但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點兒都不變,誰都看得出來,更不可能有幾個字像圖章一樣地像。”
吳志國說,像圖章一樣地像,這恰恰證明不是他乾的。這是其一。其二,反過來說,如果他是老鬼,在如此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前,即便不肯投降,也會承認自己就是老鬼,沒必要為這個挨毒打。
“承認自己是老鬼和投降是兩回事。”吳志國作滔滔雄辯,“我不可能傻到這個地步,一方面像個笨蛋一樣,驗筆跡時自投羅網,另一面又像個瘋子一樣為個老鬼的名分以死抗爭,被打成這樣也不承認。”他懇求肥原相信,有人在暗算他,此人就是老鬼李寧玉,“誰是老鬼,非李寧玉莫屬!”吳志國發誓可以用性命保證,他那天絕沒有進李寧玉的辦公室,李也從沒有跟他說過密電內容:這就是他相信李是老鬼的根據。
說到李寧玉為什麼要偷練他的字陷害他,他解釋說正是因為他抓殺了諸多蔣匪、共匪,成了所有匪賊的眼中釘。李寧玉作為老鬼,一定想除掉他,暗算他,所以利用工作之便偷偷苦練他的字,並用他的字型傳送每一份情報。他表示,雖然現在這只是一種假設,但這種可能完全存在。一定存在。他說:“其實,這是搞特務工作的人經常乾的把戲。”為此,他還舉出一個令肥原感到親切的事例,說他以前曾聽人說過,在歐美包括日本,每一個職業間諜在受訓時都被要求掌握兩種以上的字型,其中有一種字型是傳送情報專用的。
這些都是他在傷痛的刺激和深刻的恐懼中苦思冥想出來的,聽上去似乎還蠻有道理。當然,也可能是暗算中的暗算,狡猾中的狡猾。肥原聽罷,一言不發地走了。上樓了。從神情上看,看不出他到底是被吳志國蠻有道理的辯解說服了,還是被他暗算中的暗算激怒了。
2
不論是被說服還是被激怒,對王田香來說,事情是走出了他的想象和願望。他本以為今天必定是可以結案的,甚至都已經與招待所的某團肉約好了,晚上要去輕鬆輕鬆。現在看事情似乎有可能拐彎、轉向,踏上一條新道。這於情於理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他要把事情拉回到老路上去,但沒有得到肥原的授意,不敢明目張膽。那就來秘密的,私下的,悄悄的。他把吳志國關進房間,然後去門口抽了根菸,清醒了一下,回來即關閉房門,開始單獨審問吳志國,有點私設公堂的意思。
起初王田香聲音不高,連在客廳裡的胖參謀都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後來聲音不時竄出來,有的甚至很響,胖參謀可以聽得很清楚——
王田香:……你的誓言不值錢!
吳志國:……
王田香:我要證據!
吳志國:李寧玉在偷練我的字就是證據。
王田香:放屁!你的意思是說李寧玉早就知道這份情報要被我們截住,所以專門模仿你的字來陷害你?鬼相信!
吳志國:她就是早在練我的字,想陷害我。
王田香:她為什麼不陷害我,不陷害金生火,專門陷害你?你們之間有深仇大恨?
吳志國:因為我在主管剿匪工作。
王田香:你現在只能主管你的死活!
適時,肥原在樓上喊王田香。王田香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聲音大了,驚著了肥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