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火頭軍兼做食堂衛生,跟他是半斤八兩,一路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半斤八兩剛認識也可能打得火熱的,何況老鱉主動幫他幹活:劈柴。劈得挺起勁的。
“他暫時不會走了,”肥原作出判斷,“他要等吃過午飯才會走。”
“他想和老鬼取得聯絡?”王田香問。
“對。”肥原說,“他一定已經從伙伕那邊探聽到,這些人在外院飯。他覺得有機會與老鬼聯絡上,就決定不走了,等著吃飯,趁機跟老鬼聯絡。”
“怎麼辦?”王田香指指吳志國的房間,“要讓他去吃飯嗎?”
4
要!
當然要!
肥原分析,現在老鱉肯定不知道自己被監視,同時又急於想與老鬼取得聯絡,所以只要老鬼在他面前露面,他一定會設法跟他聯絡。起碼會有試圖聯絡的跡象,有動靜,有反應。不用說,跟誰有反應,誰就是老鬼。
確實,老鱉現在的身份是明的,想與老鬼聯絡的心思也是明的,聯絡時可能有的一舉一動也是明的——哪怕只是擠眉弄眼,裝怪貓叫,在老鬼周圍瞎打轉,亂晃悠,一切都在嚴密的監視中,漏不掉,瞞不住。可以說,現在的老鱉實際上就是老鬼的試紙,晴雨表。吳志國說他不是老鬼,到底是不是,拉出去給老鱉看一看就能見分曉。用肥原的話說:正面攻不下,可以從側面攻。
但開啟門看了吳志國的樣子,肥原知道完了,他的計劃泡湯了。一夜不見,肥原已不認識吳志國了,他成了一個活鬼!光著上身,外衣內衣都被捲起來,反套在頭上,背脊上足以用皮開肉綻來形容。下(禁止),皮帶被抽掉了,外褲耷拉在胯下,內褲上血跡斑斑——如果是女人的話,一定會使人想到剛被人(被禁止)過。肥原本能地往後退,吩咐王田香把他收拾一下再帶出來。他沒想到王田香下手會這麼狠!
再次帶出來的吳志國也沒有雅觀多少,佝著腰,跛著腳,走一步顫一下,像從戰場上下來的敗將。臉上倒沒什麼明顯的青包或創口,這要歸功於王田香及時把他的衣服套在他頭上(這樣可免於四目相對,也不會吵著肥原),但牙床可能是被枕巾撐脫了,嘴巴始終閉不攏,呈O型,嘴角還掛著兩行血跡,看上去一副悽慘的痴相。肥原甚至沒看全一眼就揮了手,不看了,叫人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有個申訴機會,又被取消了。吳志國不從,掙扎,嘶叫,不肯回房間,向肥原喊冤。肥原走到他跟前,淡淡地說:“不要叫,再叫我就再堵住你的嘴。”
吳志國看胖參謀手上捏著剛從他嘴裡拔出來的枕巾,隨時都可能再塞回去,乖乖地閉了嘴,等肥原發話。
肥原問他:“剛才沒睡著吧,該知道有人來看你了吧?”
“誰?”吳志國一頭霧水,或者說是裝得一頭霧水。
“老鱉啊。”
“老鱉是誰?我不認識……我不知道什麼老鱉……”
肥原打斷他:“別裝了,老實說本來想給你個機會,讓你們見上一面的。但你這樣子怎麼行,老鱉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已經被我們抓了,打了,我們還怎麼抓老K嘛。所以,不行,你還得回房間去待著。”
吳志國看王田香要上來架他走,急忙閃到一邊,緊急呼叫:“肥原長,我不是老鬼……我不認識他……什麼老鱉……你聽我說……”可惜說不了了,因為王田香和胖參謀已經揪住他,捂住了他的嘴。
總的說,肥原覺得他和老鱉是沒緣的,好好的送上門的兩個機會,均失之交臂,無緣享用,還弄得忙忙亂亂的,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心裡一煩,口裡也渴了,他決定上樓去泡杯茶喝。另外,還要吃藥呢。
吃了藥,肥原沒有馬上下樓,而是立在廊窗前,一邊專心呷著茶,一邊望著窗外。陽光把對面的西樓照得格外明亮,每一塊窗玻璃都閃閃爍爍的,仿如整棟樓都在細微地動,像有無數的螞蟻在搬它回家。肥原想,他們都希望回家呢。又想,他們也快可以回家了,只需吳志國一個字:招!
可吳志國現在哪是招的樣?他是準備赴死的。死也不招,讓你結不了案……讓你再懷疑別人……讓你製造冤假錯案……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這樣想著,肥原對吳志國的恨變得越來越強烈、清晰,頭腦也隨之變得靈異而清晰起來,一波一波的思潮接踵湧來。
就這樣,肥原獲得了一個靈感,頓時拔腿往樓下走去。
5
肥原來到西樓,與各位開了一個小會。
會上肥原坦誠相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