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無邊的寧靜中。甄鈺靠坐在床頭,擁了擁杏子紅的繡花錦被,目光落在那白皙細嫩而嬌小的手上,滯了滯,眼角不知不覺浮起一層溼意。她緩緩抬頭揚起下巴,輕輕笑了笑,眸中嘴角,卻是一抹絕美的悽然。
鄭寶兒,自然不是她這個鄭寶兒,是她前身的表姐邵琬清,那個,親手設局害死了鄭寶兒的人。
“寶兒,嘖嘖,你的命可真大,那麼高的山崖掉下來居然只是斷了腿!”
“寶兒,呵呵,你瞧瞧,這些珠寶真漂亮!只有我這樣的美人才配得上是不是?”
“寶兒,其實我真的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來疼愛,可是你為什麼卻不能夠把我當成親姐姐呢?這些珠寶價值千金,你明明知道我和爹需要錢,為什麼就是不肯分給我們一點兒呢!姐妹之間,不是應該分享一切的好東西嗎!”
“哦對了,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跟你實話實說了吧!你娘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逼著跳下去的。唉,其實也怪她自己想不開,我爹給她找的那麼好的姻緣,她為什麼非要拒絕呢!白白搭上一條命,真是可憐!那趙老爺雖然年紀大了點,相貌沒有丁郎那麼英俊,雖然她嫁過去只是做妾,可人家畢竟是財主老爺呀,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不好!呵呵,說起丁郎,你很意外是不是?其實丁郎他喜歡的人呀,其實是我呢!”
“……”
“不、不、不!”甄鈺雙手抱著頭下意識的搖著,哽咽的淚水早已簌簌而下滑過臉頰,表姐那尖酸刻薄卻又溫柔婉轉的話語一句句在耳際迴響,如鈍刀劃過心上,一下一下,那麼痛,那麼痛!
聽到這一切她傷痛得幾欲發狂,雙目欲裂,而那個只知道賭博吃喝的無賴舅舅呢?張惶著雙手在旁邊呆呆的站著,閃爍的目光中劃過一道歉意和不忍,卻仍然只是那麼看著,看著她被他的女兒打擊、羞辱、刺激、最後不顧一切的反擊而喪命!
而他們這麼做,僅僅為了那盒價值千金的珠寶!所謂的血脈親情,在金錢面前,竟是如此的冷酷與涼薄。
可是那盒珠寶,孃親說,那是計秉毅那個混蛋送給她的聘禮,他那麼絕情,她便是餓死也斷斷不會動用一分一毫,又怎麼可能隨便送人呢?不想卻因如此而招來了他們父女的忌恨!
“邵琬清,邵有德,我一定叫你們付出代價!”甄鈺蒼白的手緊緊的抵在胸口,一字一字的輕輕說道。
她猛的抬起頭,長長的呼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強迫一切悲憤的記憶跑出腦海,強迫自己定下心來冷靜的分析眼前的情形。
想起白延曲回報自己的情況,甄鈺唇畔不禁勾出一抹譏誚的冷笑。
那狼心狗肺的父女倆害了自己母女、吞了千金之後做賊心虛,反而隱埋了自己的死訊,打著為自己治病的旗號離開了柳河鎮在外過活。邵有德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吧,他親生的女兒為了將珠寶真正的“據為己有”離開柳河鎮之後竟然甩下他偷偷的一個人跑了!倒叫白延曲多番打聽方才探到她的下落。
她既然貪財,又怎會放過一步登天的機會?果然,白延曲向人打聽鄭寶兒,在她面前裝作無意漏了幾句關於鄭寶兒生世的話給她聽,她立刻就動了心,迫不及待的表白自己就是鄭寶兒!呵呵,這倒省了自己許多的事了。
宜州那個假墓前,只要見到計秉毅,甄鈺一點兒也不懷疑邵琬清必定能夠讓他認下自己這個便宜女兒!而對於計秉毅來說,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看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孤苦伶仃站在面前,他縱是再狠的心,也無法拒絕吧?
那麼,她們父女痛哭相認之後,這臺好戲就真正拉開了序幕了!
甄鈺挑了挑眉,眸中劃過一絲快意。
次日,秋心、秋朗拜別甄鈺,乘著駿馬風馳電掣趕往湖北宜州,按照甄鈺的吩咐行事。上京中的甄鈺,日子如常的過著,只是每天都會想一想秋心姐妹的行程和計秉毅那邊的行程。
清明之後第五天,甄鈺接到了秋心姐妹的傳信,見信之後心中大定,便發信召回她們姐妹。她之所以派秋心、秋朗跟過去暗中保護邵琬清,是怕萬一計秉毅心思不改,仍如當年那樣非要置她們母女於死地般而對邵琬清痛下殺手,那樣,她的一片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邵琬清可不能死得那麼沒有價值。她既然已經認下了鄭寶兒的身份,甄鈺是無論如何都會想法子將她塞進忠勇侯府的,計秉毅縱然不主動認,她也會想法子逼他認。
四月中旬末,秋心、秋朗回到了甄府,姐妹二人不顧風塵僕僕,換了衣裳一番梳洗之後,便來至甄鈺面前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