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賽觀音忽然講起她自己的往事來,我不知道這和她要對我們說的所謂大秘密是不是有關,所以也不敢打斷她的話頭。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用唇語回答我:既來之、則安之。
我只好耐住性子聽下去。
而這時候對賽觀音所說的話,最反感的還不是我,反而是於是。我就在她的身邊,聽到她用極低的聲音,在自言自語:道:“為了保持自己的勢力,連打日本鬼子都不順意!”
從於是的態度來看,她對她母親的土匪出身之不諒解的程度,至於極點。
賽觀音不知道是聽到了於是的話假裝沒有聽到,還是真的根本沒有聽到,這時候看她的情形,完全沉湎在回憶之中──從她接下來所說的話來聽,她的話還是對於是在說,可是她的視線卻完全不在於是身上,而是呈現一種非常散亂茫然的眼光,完全沒有焦點,不知道望向何處。或許這時候她的眼光也隨著回憶而望向過去,這種情形,很是特異。
她繼續道:“一直到你爸爸帶著部隊來到了山下。那時候你爸爸雖然才二十歲,可是已經是一營之長,不但在他們自己的部隊之中,而且在敵人和其他部隊中,大家也都知道有一位打仗不怕死的娃娃營長。”
她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再說下去:“我當然也久聞這位娃娃營長的大名,可是卻沒有料到他在弟兄們的心中有那麼大的影響的,他並不向我們進攻,只是在山下喊話,要我們不要再當土匪,和他一起去打日本鬼子,把侵咯者趕出去,救國家,救人民!”
我現在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儘量把賽觀音當時的敘述簡單化,要不然單是她和於放的認識經過和發生的一些事情,就可以是一部長篇小說。
當時她說到於放用喊話來招降,她就把當年她聽到的喊話的內容,詳舷細細,我相信舷細到了一字不改的程度,都重複出來,而且語調激動,說到國家將亡,再不起來抗敵,我們子子孫孫都要做亡國奴的時候,我和白素都不禁受到感染。由此可知,當時聽到的人,心情會如何激動。
賽觀音說下去:“喊話第一天,就有一百多弟兄奔向這娃娃營長的隊伍。我又驚又怒,第二天,那喊話就像是魔咒一樣,又喊走了二百多人,而且還都是帶著槍投過去的!”
於是聽到這裡,由衷的喝了一聲採:“好!”
不但是於是聽到了她父親當年的事蹟,心嚮往之,連我聽到了也十分神往。
這喊話戰術正是於放所屬的軍隊在戰場上慣用的心理戰術,使用各種各樣動聽的口號,激動人心,使對方喪失戰鬥意志,屬於許多軍事天才的天才創作之一。
這種心理戰術,在當年娃娃營長對付伏牛山土匪時候使用,只不過是小之又小的嘗試,在軍事史上,有不少幾十萬大軍對壘的時候,就用這種戰術,使得對方軍隊加速瓦解的記載,所以千萬不能等閒視之。
賽觀音也跟著說到:“好!真好!第三天,走的人更多,很多人算是有良心,人走了,把槍留下。一連七天,我身邊只剩下三十二人,倒有二十七人是女人。這留下來的三十二人,都是我從鬼門關前拉回來的,說甚麼也不會離開我,我知道他們心中也想投奔軍隊去打日本鬼子,可是他們不會離開我。到了第八天,喊話的內容改變,說是我們再不歸順,就要發動進攻了!”
於是低聲咕噥了一句:“真是反動到底!”
賽觀音還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她道:“如果軍隊一到的時候就進攻,我們有足夠的防禦力量。可是現在人已經走了九成九,而且軍隊必然利用投誠過去的人打前鋒,這些人本來就是山上下去的,對山上的地形熟悉無比,我們在山上的人,就算想躲,也躲不過去,真正只有死路一條,這娃娃營長,已經把我們這三十三人逼到了絕境!”
於是這一次實在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為甚麼不投誠,難這當土匪真的會上癮?”
於是這樣說,實在很過份,連白素都皺了皺眉,賽觀音咯頓了一頓,雖然她仍舊不看於是,不過對於是的話卻有了反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我為甚麼不投誠?因為我不相信官!我不相信官府,也不相信官軍!”
她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咬牙切齒,可是卻完全可以使人感到她內心深處那種深切的悲傷和沉痛。
賽觀音這時候和後來都沒有說出她為甚麼如此不相信官府或官軍的原因,我也沒有機會問,所以始終不知道其中的詳細情形。不過可想而知必然和她與官府之間有極其慘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