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因腳下不下心踉蹌了一下將整口酒嚥到了肚裡。無奈只好重新含了一口狠狠噴出去,楚鳳簫正被我“失口”誤灌了自己而笑得前仰後合,這一口便未能躲過,立時滿臉滿襟的酒,不由笑罵道:“你個臭小子!這麼好的酒不喝,生生糟蹋了!該打!”說著便反過來撲向我,直嚇得我掉頭就跑,沒跑兩步便被追上,屁股上著著實實捱了幾巴掌,待轉過身要報仇時,那傢伙早就跑到十米開外衝著我做起鬼臉來了。
這一鬧騰酒勁兒便徹底上了頭,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只好放棄反擊,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休息,楚鳳簫怕我這是疑兵之計,一時不敢過來,便在那裡一手一隻地扒掉自己的鞋襪,灑開褲腳,扯開外袍,露出半抹光潔的胸膛來,遠遠地在菊叢裡上竄下跳自得其樂。
歇了一陣發覺酒意愈來愈濃,便強掙著起身走向那正背對著我貓著腰蹶著屁股不知在草叢裡鼓搗什麼的楚鳳簫想問他回不回去,上前狠狠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直把他踹得向前踉蹌了七八步才站穩,回過頭來用充滿危險意味的目光瞪我,這才發現這傢伙竟瘋瘋癲癲地插了滿頭的菊花,襯著那張輕狂張揚的面孔愈發地放蕩不羈。
不由看得發怔,腦海中倏地劃過那道湖上泛舟的白衣身影,散著發,赤著腳,飲著酒,唱著歌,心中便是一震,難以自制地問向他:“你……會唱《將進酒》麼?”
“爺,三文錢一段兒,您要聽幾段兒?”楚鳳簫一個媚眼兒拋過來,滿頭菊花亂顫。
“我想聽,會唱麼?”顧不得理會他的玩笑,我只是問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楚鳳簫扯開嗓子吼起來,夕陽下,秋風裡,菊叢中,這白衣颯颯的男子歌喉微啞,唱得天地失色,唱得萬物靜止,唱得歲月流光時空溢彩。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我不知自己最終是喝醉了還是聽醉了,七葷八素地被楚鳳簫抱上馬,沒有飛奔回城,只是一路慢慢踏著落日秋光伏在他的懷裡往回走。偶爾聽他問上幾句什麼,思考不了,也都含渾不清地答了,被他用力地抱了抱,便也用力地回抱他,直到兩個人越抱越緊,他低下頭來,雙唇若即若離地觸碰著我的額頭和臉頰,被他弄得癢不過,忍不住仰起臉來,迷離著眸子用自己的唇去找他的唇,他卻直起身來,大手兜住我的後腦勺,將我的臉輕輕摁在他的懷裡,在頭頂上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嘆,自語般地道了聲:“臭小子,你這是在逼我徹底做個‘不羈’之人呢……”
回到城裡時早已是月上中天,揀了處賣面的地攤兒兩人草草吃了權當晚飯,幾口粗茶下肚,我這酒意才算略散了一散。七倒八歪地跟著楚鳳簫去車馬行還了馬,一路踏著月光迴轉楚府。臨進府門兒前,楚鳳簫忽地停下了步子,偏下臉來望著我笑,低聲地道:“小情兒,我要你一句實話,能答我麼?”
“能,你說。”我點頭,望著他漆黑的眼睛。
“今兒個同我一起,過得可開心?”他笑著問。
“開心,”我道,“是我自穿越——嗯,自這肉身有記憶時起,最為開心的一天。”
“當真麼?”他笑。
“當真。”我用力一點頭。
“喔,那好。回罷。”他未再多說,上前敲開門,我便跟在他身後徑直回了內宅。
回至內宅他卻不回自個兒房中,而是先同我直奔了楚龍吟的房間——直到這時我才驀地發覺自己居然早把楚龍吟那傢伙徹底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子那傢伙不定正在屋裡琢磨著怎麼懲罰我呢。
推門進了裡間屋,見窗前月光下楚龍吟在那裡坐著,也不點燈,楚鳳簫便笑了一聲,道:“做什麼黑燈瞎火的在這裡裝泥胎?”邊說邊過去將桌上油燈點了,果見楚龍吟黑著一張臉正瞪向他。
“你還知道回來?!那彭員外的家宴你可去了?”楚龍吟火大地道。
“哎呀呀,我給忘了!”楚鳳簫一拍腦門,“他派人到這兒來請人了?”
“明知故問!我批了成山的公文還要去赴這亂七八糟的宴席!”楚龍吟徹底發作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告訴你——我不幹了!以後公文你批,宴你赴!管他什麼哪家官員的親戚!你愛去不去,別摻和上我!”說著便騰騰騰地邁步要往外走,目光望在楚鳳簫身上時突然便原地僵住了,伸手扯過他的前襟看了幾眼,抬起臉來用吃人的表情瞪住楚鳳簫,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銼著道:“這、袍、子——是、我、的?”
“啊……是,是。”楚鳳簫笑著去摳楚龍吟扯著他衣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