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切,都沒有能親眼見自己的兒子長大成材,令她來得欣慰和欣喜。她張瑤怡,總算不負是自己那死去的丈夫,還有本支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嶽張氏收回瞭望向前方的視線,然後唇角噙著一絲笑意。他那庶出妹妹儘管令人生厭,不過有一句話卻沒有說錯,她們這樣的婦人,最大的依靠,還是自己的子女。
而這時的林賢友本人,卻正是微微凝眉,以至於連嶽張氏那怪異目光,都毫無所覺。他如今總算是有些理解,之前嶽允傑為何會說淡雲城的人,之後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家身上的緣由。
——如此毫無理由的高調,實在是不引人都難。
而如今嶽允傑和族中那幾位耆老的決斷,固然令他有心胸一暢之感。然而心裡卻也同樣,多了幾許疑惑。
他實在是搞不清,岳家高層要把他架在火上烤的原因。難道說,他們這是打算玩故步疑陣,虛虛實實的把戲不成?
微搖了搖頭,林賢友揮去了腦內的不解。無論嶽允傑到底打算如何,都與他沒關係。哪怕是淡雲城確定人是由他所殺,也繞不開這一整個岳家城。
至於那偷襲暗殺之類的手段,淡雲城無論來多少,他都盡有辦法接下。唯一可慮的,就是他母親和嶽冰倩的安全。增強她們身邊的護衛力量,是勢在必行——
思及此處時,林賢友的眉心,更是緊凝成了一個川字。如果真能掌握著族裡的藥物和鍛冶行當,那麼只要嶽張氏稍稍從中卡點油水,就足以令他們家一夜暴富。
問題在於武師,那些低階的武師,他們家無論想僱傭多少,都儘可找得到。哪怕是岳家城沒有,黎城那邊的零散武師,也不知有多少。可如果真是面對淡雲城,這些人卻多半是不大頂用的。
至於那四級以上,在任何城市和家族都是中堅力量,卻不是輕易網羅到的。而即便能夠,其根底也難以令人信任。
林賢友又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城主府,看到的那些藥方。目下而言,也只有從那些藥物,以及他自己的醫術上想辦法了。如果可以不計代價,他倒是有辦法,速成出幾位中級武師。而唯一的難點,就是難以找到足以值得信任,又肯支付出自己未來之人——
同一時間,更遠處的張惠玲,卻是心裡一陣徹骨的冰涼。她的雙眼,自始至終都是以怔然的目光,看著前面那個一襲白衣,清秀動人有若白蓮的身影,以至於手中茶盞都掉落在地,都恍若未覺。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以這豔羨和嫉恨的目光,注視她那嫡出堂姐了。
——一出生的時候,就是如此,她那堂姐被無數人寵愛著,吃穿用度一樣不愁。自己卻只能遠遠的看著,然後在族內那些漿洗僕人的呵斥下,在滴水成冰的天氣裡,去洗浣那些垢衣。
出嫁的時候,也同樣如是。六十四抬妝奩,大紅錦緞製成的嫁衣,無數珠寶裝飾的霞冠。而她張惠玲,卻只能懵懵懂懂的被長輩劃入到陪嫁之例,然後到這人地兩生的岳家城,等待自己那未知的命運。
而此時此刻,與前些年也通樣沒什麼兩樣。然而她的心內,卻又多出了一絲絲恐懼。
原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那女人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告訴自己那嫡出堂姐,我張惠玲出生是不如你,可這以後,你卻遠不如我!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女人卻又偏偏站了起來?
一點點的驚悸,掠過了張惠玲的心頭。她想起來這幾天隨丈夫拜訪的那幾位耆老的古怪態度,那女人進入議事堂,便是那時就早已決定了麼?祭奠之時,嶽允傑將她的事,推遲到祖祭之後再做處理,是否也在嘲笑著自不量力?
她的心裡個更有著濃濃的不解,議事堂席位,絕非是以長房一己之力能夠決斷。三十位族中耆老,也至少有六成半,分屬於其餘三房。那張瑤怡又憑什麼,獲得其餘三房的認可?就憑她那個廢物兒子?
強壓著胸內升騰而起的不安和驚恐,張惠玲無比艱難地轉過了頭,然後就看見自己的丈夫嶽有方,面色也同樣青白無比,身子更微微有些發抖。而那眼神間,竟與同桌中的其他人一樣,都滿蘊著責怪和疏遠。
張惠玲先是隻覺全身如受雷擊,然後嘴裡滿步苦澀。這一刻,她竟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眼前這個充滿陌生味道的男子,真得就是她這些年苦心謀劃,殫精竭慮去幫襯的那個良人麼?
剎那間,她只覺自己整個人生都已破碎,再沒有了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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