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繁文褥節的大餐吃完,做長輩的想喝茶聊天休息,叫年輕人到花園去散步聯誼。
英薇的爹地說:
“英薇,帶佑實去花園走走,看看我們的花花草草開得有多好。”
英薇知道逃不過,便招呼兩個妹妹道:
“走,我們去剪幾枝紫丁香回房間插。”
她蓄意挽了芝薇走在前面,讓華薇去陪伴佑實。
“大姐,你為什麼不理賈佑實啊!他長得很不錯啊?你為什麼討厭他?”
芝薇感到很迷惑,忍不住問。
“你不懂,不要問。”
“你告訴我為什麼嘛?我聽得懂的。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尚遠大哥?”
尚遠是英薇的大學同學,兩人交往有一段時間,徐家上下都知道這麼一回事。
英薇冷笑兩聲,敷衍哼道:
“就算是好了。小妹,別提這個,你最近還有沒有什麼笑話,講來聽聽。”
芝薇的英文老師愛說笑話是出名的,芝薇總是把它們轉述給姐姐們聽,於是當真說道:
“你真的要聽?有啊,有一個人英文很差,跟團到外國去玩,總是把頭伸到車窗外去東張西望。有一次,對面車道衝過來一輛車,開巴士的老外警告他‘LOOK OUT’,叫他別把腦袋伸出去,這個人竟然以為司機叫他‘看外面’,他迫不及待把脖子伸得更長,結果把鼻子都撞歪了。”
“哈哈哈……”
這個笑話有點好笑又不會很好笑,英薇卻是石破天驚般爆笑開來,把跟在身後的佑實和華薇都嚇了一大跳。
“哈哈哈,真好笑!還有沒有?再說啊,小妹!”
英薇誇張地顫動上半身繼續狂笑著,不管芝薇說的是什麼好不好笑的笑話,她一律狂笑到底。
她和賈佑實什麼也沒交談,直到華薇和芝薇爭著去剪紫丁香的空轆,賈佑實向她走近來,沉默地站在她身邊好一陣子,才開口說了一句:“你為什麼總是笑得那麼放浪?”
這唯一的一句話深探地刺傷了她,激怒了她!
“因為這個世界上發生件最可笑的事,出現了一個最可笑的人!”
她毫不客氣地反擊他,然後揚起一張倔傲的臉龐,絕塵而去。
他憑什麼批評她?數落她的不是?她放浪又如何?至少她還不是他入室的妻子,他憑什麼批評她,對她興問罪之師?
她恨他,又多了一個難以抹滅的理由!
安排讓英薇和賈佑實見過面,徐家錄影是心頭一塊巨石放下來,唯一的掛慮也解除了似地,不再拖著病體眷戀人間。
“女兒,最近佑實有沒有找你去看看電影、喝喝咖啡談談心啊?”
“女兒,和佑實合得來吧?爹地看你們兩個真是再登對不過了,佑實會是個好丈夫的……”
即使病得只剩一口氣,老人家嘴裡叨唸的還是一對年輕人的婚事。
如果不是英薇以學校未畢業為理由推搪,可能父親已逼著她走進禮堂!
“有啊,我們常常出去玩,昨天還去跳舞跳到半夜呢!”
英薇總是如此搪塞。
面對風中之燭般的父親,她只有以謊言哄騙。
她從來沒和佑實一起看電影、喝咖啡、跳舞、吃飯、散步。她和他從來沒有單獨約會,充其量,不過是家庭式的聚會和探望。
“那很好!很好!”
老父用著剩餘的力氣點頭讚許。
在彌留那一刻,他的遺言仍然是剴剴切切的這些話:“英薇,聽爹地的話,嫁給佑實……”
他握著來探望的佑實的手,哀求他:
“善待英薇,佑實,我先謝謝你……”
賈佑實當著面,在英薇的眼前點頭允諾:“我會的!徐伯伯,我一定會的。”
他說得像真的一樣。
在她看來,為了哄慰一個將死的人,他和她一樣把謊言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在心裡狂笑。如他所形容的,放浪地狂笑,笑他們彼此的懦弱和虛假!
在很短的時間內,徐家錄去世了,英薇也完成大學的學業。
也只有在畢業典禮那一天,賈佑實帶了大把的捧花去向她道賀,那一次,是一千零一回的他對她的主動交流,雖然他來去匆匆,但十分令她意外。
也許,那不過也是受命於父母的指示吧。
總之,那些一點用也沒有,她和他之間,始終在冰點上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