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打你嗎?”
“人家過完年都要三十歲了,要是再這樣打我要,我真的會翻臉喔。”
“然後呢?好斷絕母女關係嗎?好啊好啊,來啊來啊——”
嗟,鄭文雯笑了。“媽,你五十八歲了吧?不要隨便撂狠話,你會越來越老,越老就越需要我,不要跟我嗆喔,小心我記恨。”
鄭媽媽K她的頭。“什麼叫老?我越老力氣越大,力氣越大揍人就越痛,知道嗎?”
鄭文雯哈哈笑。
“文雯啊……”
“嗯?”
“你這些年賺的錢媽都有幫你存好,估計你到四十歲時,就可以退休了,不要工作了,反正媽也有一點積蓄,不會讓你養,你不要結婚,反正你也不能生孩子,哪個婆家可以忍受不能傳宗接代的媳婦?一般男人也會抱怨的吧?所以啊,不結婚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省下很多時間做你想做的事,然後我們買一間很棒的鄉下別墅,我們在鄉下種菜養鳥啊狗的,你也不要再熬夜工作了,每天就看書散步休息的,媽會幫你打掃,煮飯給你吃,把你照顧得很好,你覺得怎麼樣?”
“嗯。”鄭文雯點點頭,“聽起來很不錯喔。”
“就是啊,乖女兒。”鄭媽媽暗暗鬆了口氣。“就這樣說定了喔。”
“嗯,媽高興就好。”
“不是我高興就好,你也喜歡嗎?”
“嗯,不賴。”
“不要說不賴,我是問你喜不喜歡?你不喜歡喔?”
鄭文雯看著媽媽焦急的表情,“我當然喜歡,聽到媽要我別工作了,好好休息,還要照顧我,幫我打掃,煮飯給我吃,這世上還有誰像我這麼幸福啊?”
“太好了,來,我們來喝燒酒。”鄭媽媽肝硬變,跟女兒乾杯,喝到凌晨,終於不支倒地,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鄭文雯拿了被子蓋在母親身上,心疼地蹲在沙發前,凝視母親滿皺紋的老臉,媽跟她一樣,睡著就會狂打呼。
媽睡得真好,可是她卻了無睡意。
鄭文雯瞥著牆角那盞燈,深吸口氣,把燈拿過來,抱著毯子,推開陽臺,把燈放上花臺,接上電源,開啟開關。
鵝黃光影,像把發光的傘,站在暗夜裡,傘狀燈罩撞凹了一角,可是鵝黃剪影依然美得教人讚歎。
鄭文雯坐在地上,裹著毯子,望著那盞燈。
她是寂寞瘋了嗎?她自言自語地嘀咕著:“他不在乎,我不能生孩子他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她趕劇本時的壞脾氣,他也不在乎她任性時的冷漠,他不在乎……可是他有老婆,他騙了她。
可惡,眼睛好痛,不要哭,不可以哭。
今晚聽了媽媽的提議,聽著媽媽想望的跟她相依為命的晚年生活,不知為什麼,寂寞更兇猛。空洞洞的心房塞進了鉛塊般沉重的寂寞,壓得她喘不過氣,不能好好呼吸。
明明媽媽就睡在身後的屋子裡,可是,為什麼這麼寂寞,比平常一個人時還要寂寞?
她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嗎?
鄭文雯想像著如同媽媽描繪的晚年生活……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樓下,有個男人倚著對面住戶的屋牆,抽著煙,凝視鄭文雯的住所陽臺,季英鵬睡不著,不知不覺又來到這裡。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寄望什麼,流連在她出沒的咖啡館,徘徊在她住的地方,像個小偷埋伏在她身旁,他沒能偷走任何東西,反而不斷在失去自己……
沒有她的日子,為什麼會這樣難熬?每天好像身體都在流失一些什麼,漸漸連微笑都吃力。
他憂愁地抽完一根菸又一根菸。
忽然看見他做的那盞燈,被鄭文雯拿出來,放上花臺,點亮了。
他怔住,隨即失笑。
“把燈扔了嗎?”他想著她說的憤怒的謊話,想著她滿不在乎的模樣,他笑著,凝視那盞燈,至少她還留著他的禮物,她還是在乎他的,對吧?
這一點點小發現,竟也能讓他高興很久……
鄭媽媽半夜醒來,發現女兒還沒睡,背對她坐在陽臺,託著臉龐仰望著花吧上的燈,不知道在想什麼,動也不動的。
鄭媽媽靜靜地打量女兒,發現她在發呆,一直坐著,像沒了魂,裹著毯子的背影,很孤單似的。
女兒在想什麼?
那樣落寞的背影,在想那個人嗎?
鄭媽媽嘆息……是啊,文雯很快樂?鄭媽媽苦笑,她在騙誰?自己的女兒還不瞭解嗎?不管有多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