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只覺喜樂安寧,不由喟嘆一聲。
這一覺本為小憩,然冬日之時,兩人相擁而眠的感覺太好,林凜不覺均沉沉入睡,一覺醒來,已是月上中天。他身上被褥厚實溫暖,迷迷糊糊地聽著馬車嘀嗒行走在石板路上,四下俱靜,只有馬蹄聲聲,分外入耳。他頗有些疑惑,忽而想到,自上路以來,白析皓憂心他的身子,總是行道遲緩,悠哉遊哉,從未發生過半夜趕路的事。林凜這下徹底清醒,他慢慢爬起,披上狐裘,推開車窗,外面夜涼如水,冷月如霜。
他一有動靜,邊上立即有人縱馬上前,道:“你醒了?怎不多睡會?”
林凜抬眼一看,卻是琴秋,一身寶藍緞短袍,襯得臉白如玉,臉頰上倆團凍胭脂一般的紅暈,越發顯得秀美俊俏,英姿勃發。
林凜道:“析皓呢?”
琴秋撇嘴道:“就知道問他,前邊跟那鄔老大鬼鬼祟祟商量什麼呢。”他戲謔一笑,道:“沒準知道你現如今行情好,商議著把你賣了,換兩個盤纏。”
林凜微微一笑,道:“要賣我,只怕還得搭進去無數醫藥錢,誰肯做這蝕本生意?若是說行情,誰人及得上你?誰家陌上少年郎,玉面傅粉蘭馨香。”
琴秋聽他稱讚自己相貌,登時容光煥發,歡喜地咯咯下了起來,道:“我哪有你說的那樣,不過,只要這手不殘,就總有口飯吃。”
“怎麼,你還想操琴一輩子?”
琴秋臉上的笑容漸漸淺了下去,幽幽嘆了口氣道:“我自小習樂,除了這個,餘者盡皆不會,其實,若能做一輩子琴師,我也甘願,只是如今,卻到何處去做呢?”
“誰說沒地方,”林凜笑了起來,道:“我跟前不是少了個彈琴解悶的?只是你好歹給點面子我,那些太難聽的,就別拿出來荼毒我的耳朵,可好?”
琴秋嗔怪地瞪了林凜一眼,想板起臉,卻禁不住嘴角要王上勾起。他看著月光下,林凜那張如夢如幻,難描難畫的臉,心神一蕩,脫口而出道:“你若願意,我便為你一輩子撫琴又何妨?”
林凜一呆,隨即神色一凜,正待說什麼,琴秋卻已知自己造次,漲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道:“那,那個,白神醫與鄔老大商量得也忒久了,我拍馬上去,偷聽他們說什麼,回來再告訴你。”
林凜還來不及回話,琴秋已然微夾馬肚,縱馬越過前去。林凜微微蹙眉,看著那孩子標槍般筆直的背影,良久方放下車簾。林凜這一生,最不欲欠人情債,當日一個厲崑崙,已令他歉疚良久,如今怎堪再招惹一個琴秋那樣的少年?只是這少年心氣甚高,為人既單純,然又偏頗,且身後又扯著無數謎團,實在不能在此時放手命他離去。林凜心下煩悶,裹緊身上的狐裘,正想著,卻聽得馬車吱嘎一聲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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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凜正待出身詢問,卻聽得車外小寶兒怯生生的聲音道:“車伕大哥,我,我給主子送個手爐,可,可以嗎?”
那個車伕還沒作答,林凜已揚聲道:“快讓孩子進來吧,這麼冷的天,仔細別凍著了。”
不一會,便聽得車廂門嘎吱一聲推開,小寶兒掀開暖簾,鑽了進來,手裡捧著林凜日常抱著的手爐,眼睛哭得腫腫的,咬著唇,小心翼翼地瞧著自己。林凜張開雙臂,微笑道:“傻孩子,縮在那算什麼回事?快過來。”
小寶兒勉強笑了笑,小心地將鞋子脫了,蹭過來,挨著林凜。林凜一把將他攬入懷中,解開狐裘,將那孩子凍得冰涼的身軀裹進去,低頭柔聲道:“怎麼了?大半夜的,睡不著還是怎麼著?”
小寶兒捧起手爐囁嚅道:“我,我給主子送這個來。”
林凜接了過去,卻轉手塞到小寶兒懷中,搓著他冰涼的手微笑道:“你抱著。這個車白神醫早做個改進,四下都是密不通風的,車下燒著炭,我不冷。”
小寶兒呆呆地靠著他不說話,林凜知道這孩子滿腹心事,只不知如何訴說,也不催促,只攬緊了小孩瘦削的肩膀,過了好一會,才聽到小寶兒輕輕地道:“主子,您,您會討厭小寶兒嗎?”
“怎麼會?”林凜摟著他,柔聲道:“若是討厭你,又怎會讓你進車裡來?你瞧瞧,這同車幾十號人,除了白析皓,可就只有你進得來這裡,對不對?”
“可是,我,我做了錯事。”小寶兒垂頭,愣愣地道:“徐哥哥,我,我不知道他是壞人,可他,他對小寶兒很好,我不知道……”
林凜嘆了口氣,溫言道:“小寶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來處,有自己生活的環境,有自己關於是非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