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才發現,引發這劇變的原因居然不是那焚寂兇劍,而是一個——
散發出深不可測的幽深氣息,溫文爾雅,歇斯底里的黃衫男子!
……
“超然於善惡生死之外。吾族淡然而行,無幸無厄。無悲無喜……”
“黑白將吾撕裂,萬物將吾愚弄,吾無處容身,蹣跚前行……”
“何處為始,何處為終?”
“何時為始,何時為終?”
越接近蓬萊遺蹟。那回響在心靈,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猶如魔鬼的喃語,讓歐陽少恭溫文的氣質不在,五官逐漸扭曲。挺拔的背脊彎下,步履都變得釀蹌。
百里屠蘇與焚寂劍的熊熊煞氣已經顧不上了,天空中強烈的殺意與威脅也拋之腦後,這一刻,歐陽少恭的腦海中只餘下了那煎熬著他無數夜晚的夢靨。
從什麼時候開始?
猶記得是蓬萊未遭天劫之時!
在那之前的記憶雖然有些模糊,卻大致還算明朗,他是祝融義子,天界第一樂師太子長琴,因觸犯天條,被貶為凡人,流連於瑤山時命魂四魄被龍淵工匠鑄入焚寂劍內,自此魂魄分離,以最殘酷的方式徘徊於人間。
在人世間生活了無數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滿心是仇恨扭曲的他遇到了蓬萊公主巽芳,那是最溫暖快樂的一段日子,然後……
記憶出現了分叉!
一段記憶是經過某人的干涉,本來天界降下的天劫在蓬萊流月的眾志成城下化解,太子長琴與巽芳公主繼續美好地生活在一起,其餘各人也另有歸宿,渡魂不再,自然就沒有了歐陽少恭的存在。
另一段則是蓬萊天劫依舊爆發,然而那降下的劫數光怪陸離,卻根本不是天神路數,依稀記得也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人來源,無數仙術法寶爆發,打得天地都險些破碎。
再之後就是一大段的記憶空白,等到以歐陽少恭為名的這一世渡魂,他對於巽芳刻骨銘心的感情竟是若有若無。
原本太子長琴的命運固然悲慘,目標始終明確,哪怕歷經艱險,卻堅信終有一日能夠達到彼岸,可現在他卻淪為了真正的行屍走肉,提線木偶!
現在看來,蓬萊早已淪為廢墟,那第一段記憶自然是錯誤的,獲罪於天,無所諦也,那些美好不吝於黃粱一夢,遠遠離去,連記憶都吝嗇得不肯留下。
如此,焚寂,不追回你,我歐陽少恭還有何生存的意義?
但追回後呢?
完成這最後的目標,豈不是真正的一片虛無?
正因為這樣,他才和百里屠蘇做朋友,爾虞我詐,冷眼旁觀的同時,又何嘗不是一種對溫暖與美好的嚮往和畏懼?
可惜啊,寡親緣情緣,那終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終於有一日,歐陽少恭厭倦了一切,坐船迴歸蓬萊,準備在那遺蹟中,結束自己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
而就在那時,那個恐怖的聲音帶著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語,鑽入了他的心靈,迴響不休。
“滾出去,滾出我的腦袋,滾!!!”
“焚寂近在咫尺,虛無也近在咫尺,你已經沒有可失去的了,那麼為何不敞開心靈,接受這未知的意念呢?活得夠辛苦,反正不會再壞了,不是麼……”
“不,那不是我!一旦敞開就不是了!”
“你是誰?誰又是你?重要嗎?別再痛苦下去了……那血的光澤,不喜歡嗎?”
“來吧,接受真正的力量,成為不受低階情感所束縛的超然存在!”
“不依靠任何客體,自如控制自己的神!”
這一刻歐陽少恭只覺得自己的心靈中彷彿產生了兩個針鋒相對的念頭,各執己見,爭論不休。
但漸漸的,隨著一道璀璨血澤的出現,後者已是壓倒了前者,說服了自我。
除了取回失去的魂魄,迴歸一個完整的自己外,猶記得雷嚴帶著青玉壇弟子對那些老弱婦孺大肆屠殺時,沐浴在烏蒙靈谷沖天的血氣下,突然有種失去自我存在,視覺抽離,另一視角俯覽天地的詭異感覺。
很美妙的感受。
因此事後回憶起來,還想重入,卻不得其法,唯有再多造些滅門滅派的案子,希望能有得到那個契機……
現在,那股奇妙的感受似乎回來了……
那麼,還有什麼好不情願的呢?
開始吧!
結束吧!
心靈敞開的一霎那,整座蓬萊島掀起滔天巨浪,隱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