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手段太厲害,這不僅是白無雙的認知,也是帝國高層所有人的共識。如果不厲害,只怕這個先帝的“才人”早已經嫁給普通人作他人婦了吧?如果不厲害,只怕她已經在尼姑庵內孤獨終老了吧?如果不厲害,她現在已經死在公孫羽的諫言下了吧?如果不厲害……
垂拱六年,十月三日。
洛都城,太極殿上。
天后高座雲床,望著殿下百官,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種暢快淋漓,多年的小心隱忍終於不用再忍,提心吊膽的日子此去不復返啦!那種掌握一切的感覺實在美妙的叫人難以自持。心中雖想,表面兒上天后卻不露聲色,甚至還帶著一抹淡淡的哀愁。
太監總管蕭無道站在天后身前臺階下,尖細且蒼老的嗓音叫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堂下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呼啦啦的跪倒一片,竟是痛哭不已。
“諸位愛卿,因何而哭?”,天后頗有惶恐的問道。
戶部尚書雲中叔站起身,老淚縱橫,道:“稟天后!我等老臣實乃憂心國家社稷而哭啊!”,頓了下,這老傢伙侃侃而談:“聖皇病危,皇子不堪重任,帝國強敵環飼,東有隱忍千年而不發最近卻頻頻異動的妖族。西有狄蠻大舉進攻,北蠻、南蠻具皆心懷不軌……帝國內尚有鎮江王李彪作亂,此時的帝國已然內憂外患,大廈將傾啊!”
“吾等懇請天后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黎民百姓代為攝政!主持大局!”
眾臣子齊齊跪拜,高呼不止,好像提前商量過一般。
天后站起身,誠惶誠恐的樣子,道:“這……本宮只是個婦道人家,怎能堪此大任?”
“哼!”
一聲悶哼如炸雷般在太極宮中響徹,震得人耳朵發麻。
站在群臣最前端的帝國丞相李斯文面色鐵青。冷冷的掃視著群臣,也同樣冷冷的盯著天后:“聖皇還沒死呢!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嗯?唱戲嗎?要不要再給你們找個戲班子,吹拉彈唱一番?”
天后袖子下的手猛然握成了拳頭,美眸在李斯文的臉上掃來掃去。心忖:這個李獨夫,還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識時務!
“李丞相!聖皇危在旦夕,眾皇子尚且年幼難堪大任,難道天后不應該代為攝政嗎?不是你李丞相想要做權臣吧?”,戶部尚書雲中叔大聲的指責:“你是要做霍光嗎?”
“放肆!”
向來自詡為忠臣肱骨的李斯文勃然大怒,盯著雲中叔怒道:“雲中叔!你是什麼意思?後/宮干政自古以來都是大忌!難道我反對是錯的嗎?”
雲中叔朝天拱手,哼道:“我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很簡單!這些年來聖皇抱病在床,國家大事是誰來處理?是天后!正是因為天后母儀天下,決策英明。所以帝國才風調雨順,對外連連勝仗,北蠻已經被趕到塞外漠北,重現霍半聖‘封狼居胥’的佳話!帝國如今外憂內患,難道李丞相是要指望年幼的皇子主持大局?還是說你李丞相準備成為權臣。掌控天下啊!”
誅心之語!絕對的誅心之語!
李斯文幾乎咬碎了牙,他何嘗不知天后的確手段非凡,是個很有頭腦的女人?又何嘗不知聖皇的子嗣現在難堪大任?但天后的野心已然不受控制,再這麼發展下去,必將造成更大的混亂!偏偏雲中叔的話讓他委實難辦,畢竟帝國三丞相中只有他這個左丞相真正的掌握實權,他若反對。那肯定要遭人攻訐為心懷不軌,是霍光第二……
李斯文沉默半晌,緩緩地說道:“聖皇還沒死呢!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們,更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稍頓,李斯文接著道說:“我建議從輕處置太子殿下。由太子殿下監國……”
“天后!天后不好了!”
李斯文的話還未說完,太極宮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個小黃門兒,連滾帶爬,悲嗆的嚎喪道:“太子殿下……自縊了!”
天后的眼睛中流出了兩行清淚,捂著額頭。癱倒在雲床上。
“來人!快傳太醫!”,蕭無道連忙叫道。
太極殿內瞬間變得嘈雜紛亂,有如熱鬧的朱雀街菜市口。
朝會就此而散。
獨自一人走向宮外,李斯文冷笑迭迭:自己剛提及太子,那邊立刻就說太子死了!好啊!好狠的手段啊!親生兒子,說殺就殺!天性竟然能涼薄如斯!若叫此女掌控天下……
百花殿外,無數朝臣焦急的等待著。
“吱嘎——”
殿門開了,太醫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