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的商人也不會像揚州這個地方,會有這麼多花錢的種類,這麼些享受的渠道。彷彿他們賺錢的目的就是為了享樂,而不是像別人般為的是兒女家庭,為的是瓜貶綿綿,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事情,他們才不會去關心,要的就是此番的酣暢痛快。
以前在漢口之時,文定對於沈立行大把大把的拋灑銀錢便深深感到不解,總是暗自奇怪,難道銀錢於他而言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不成?可自從來到揚州之後,他總算是明白了,這揚州府裡的商人大都如此。
試想好像汪園這樣的宅子,若是在揚州城以外,除了王爺府、公爵府之外,還有哪戶百姓家會花這麼多的心思,這麼大的氣力建造自己的家宅,僅是石料一項,就有褐黃石、太湖石、雪石、斧劈石、黃石、鵝卵石等等等等。可在揚州,不輸於汪園的府宅少說還有上十處。
聽沈立行介紹,當年修造之時不但是花費了百萬巨資,光是每年的修繕所需的費用,都是動輒數萬兩銀子,讓文定當場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在揚州府裡,這些就是風尚,就是身分的象徵,如果某人沒去遵從,反倒顯得其人尚且不夠份量。而商人本身的形象也是一種無形的招牌,如若不然,那些看似旁人尋常的猜忌,也會給其人帶來致命的打擊。有時環境對人所產生的影響,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
今日這慶功宴,多半是因為文定的成功,他原本該是眾人關注的重點,只是以文定眼下的身分而言,他只能算是個後生晚輩而已,除了開始時眾人客套嘉勉了兩句之後,齊齊將重點都轉向逢迎汪元海以及賈知府。
文定知道自己的份量,在這種鉅商雲集的酒宴上,自己一個外人,除非是別人詢問,不然還是默默的陪坐一旁,聽著他們的交談比較恰當。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只對汪老闆與賈知府感興趣,適才那位曾經仗義執言的嚴編修就與文定聊了起來。
對於這位嚴編修,文定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心慕神往。
自己兒時最大的夢想,也就是有朝一日能好似他這般做一名翰林學士,雖說是事過境遷,自己已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不過能與這位才學不凡的翰林老爺聊聊天,也是件讓人舒心的事。
透過與嚴惟中的交流,文定知道他乃是江西分宜人氏,弘治十八年進士,列二甲第二名,而後便一直在翰林院供職,眼下因為身體抱恙,一直在家養病。
適才在明月樓,嚴惟中見到文定能夠不疾不緩,進退有度的應付對方眾人的夾攻,能在硝煙瀰漫的辯論中始終保持著自己的風度,印象也是極為深刻。
古話有云人不可貌相,然而從一個人的言談舉止中,卻能叫人看出許多東西來,只是幾個時辰的觀察與交流,就在文定、嚴惟中二人的腦海中,對彼此產生了良好的印象,有種相逢恨晚的感受。
“喲,嚴大人與這位柳朝奉倒是談的十分投機呀!”就在二人談興正濃之時,一直周旋於各商賈之間的賈知府湊了過來。
嚴惟中側過臉,一見說話的正是這位揚州知府,忙應酬道:“這位柳兄弟倒是十分有趣有機會大人不妨也與柳兄弟聊聊。”
“一定,一定。”短暫的客套了幾聲之後,賈知府急忙又將話題扯到自己所關心的地方:“不知嚴大人預備何時還朝復官?自從劉瑾、焦芳一干閹黨坍塌之後,朝廷內空出了許多職位,正是用人之際,以往那些被他們排斥的江西官員也紛紛回任。以嚴大人之大才,李太師都倍加讚賞,又有費閣老費大人的保舉,日後在朝中必是大有一番作為。”
“賈大人言重了。”嚴惟中小心翼翼的道:“費閣老不過是看在同鄉之誼,對小弟說過些許勉勵之言罷了;李太師那兒就更談不上了,他老人家對我這不長進的後生晚輩僅僅說過一句戲言,卻讓旁人誤解以為如何如何了,其實以他老人家之高才,我等小輩縱使再學上一生光陰,亦是難以望其項背。”
席上之人一聽,霍,了不得呀!連費宏費閣老、李東陽李太師這樣的國之棟樑,聖上所倚重的股臉之臣,都對這嚴編修讚賞有加,那日後此君的榮華富貴,位極人臣還能有跑嗎?立即,所有的關注,所有的讚譽又全都向他這邊傾斜。
只要是稍稍關注當今朝廷動向之人,就會對兩位大臣的名字如雷貫耳,二位大人都是一樣的少年有成,一樣的聲名傳天下。
李太師年少之時便是名聲廣播,得到過代宗陛下三次召試,喜而抱至膝上,賜果鈔,十八之齡便得中進士,後來便一直供職於京城之中,累遷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