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敵人。他被一個聲音吵醒了;好像是開門的聲音。睜眼一看;家裡漆黑;他躡手躡腳地下床;摸摸對面孃的床;床是空的;被窩裡還有一絲熱氣。這時候他聽見外屋有人說話;細細一聽;他的心就轟轟烈烈地跳了起來;原來是說書的張先生;張先生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嗡嗡;九川還是聽清楚了。張先生說;黃寒梅同志;形勢非常嚴峻。你向鄭秉傑同志轉達地委的決定;我們很快要成立西華山抗日遊擊隊;希望他把他掌握的骨幹帶到蘇鎮萬佛湖南岸;屆時我將在那裡接應。
九川聽他娘說;我記住了。可是這麼大的雪;你們怎麼出山啊?
這時候九川才發現;在火塘邊上還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子;九川心裡一驚;這不是學校的江碧雲江老師嗎?他聽見張先生說;不要緊;碧雲同志已經找好了嚮導;我們趁夜黑雪大;反而隱蔽;這二十里的山路摸過去;就到了蘇家埠;那裡有小駁輪;可以從水上直接到萬佛湖。
九川看見他娘起身;好像在門後的鍋灶裡摸出了什麼東西交給了江老師說;還是熱的;你們填填肚子;多保重啊!
江老師說;黃大姐;你也小心。過段時間;我們在隊伍上見。
再往後;三個人都站起來了;木板門又吱呀響了一聲;那兩個人影就不見了。
黃寒梅輕手輕腳回到裡屋;摸摸九川的床;九川睡得很死;還打著小呼嚕。
其實九川在黑暗中眼睛瞪得老大。娘和張先生說的話;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知道;他們是在做大事;這大事恐怕不比趙子龍做的事情差。九川的心裡充滿了神秘感;也充滿了興奮。
以後才知道;就在日軍向南挺進的時候;皖中的國軍守備團抵擋不住;整團投敵了;國軍主力緊急調整了部署;淠史河防線已經危在旦夕。江老師是鄭秉傑地下支部的書記員;這次秘密返回東河口;就是為了接應張先生的。而那位張先生;真實身份是地委軍事部長韓子君。幾個月前;西路軍失敗;韓子君的部隊被打散;他是化裝成牛販子;沿途乞討才回到大別山的。
到了這年秋天;為了適應抗日的需要;東河口也成立了抗日政權;鄭秉傑又被派回東河口;公開了身份;擔任抗日政府的區長;黃寒梅被選為婦抗會主任。
從此之後;九川孃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孃的經常參加抗日政府的會議;踮著一雙不小的小腳走村串戶;宣講抗戰綱領;鼓動參加抗戰。
四
全面抗戰爆發之前;陳秋石是西路軍的一名連長。
這幾年;陳秋石在紅四方面軍裡只擔任過兩個職務;要麼就是團長;要麼就是連長。
那次在隨營學校;他被軟禁了兩天;後來寫了一份深刻的反省材料交給張鹹清;張部長又把他的問題向校首長做了彙報。後來陳秋石才知道;當初派他到隨營學校的時候;師長韓子君跟他說是徐向前總指揮親自點的將;是糊弄他的。徐總指揮只是在會上說;孔雀嶺戰役有很多值得深思的東西;特別是那個連長;善於用兵;講究戰術;把死仗變成活仗打;這是打仗必須掌握的能力;各級指揮員要向那位連長學習;提高戰術水平。
徐總指揮真正瞭解陳秋石;還是因為他的那份反省檢查。
那時節;紅四方面軍經常搞運動;有些人莫名其妙就被羅列一個罪名;動不動就被處決了。戰爭年代;艱難時期;沒有多少道理好講。但凡發現思想或者歷史有問題的;多數只有兩個結局;一是經過甄別;問題澄清;繼續使用;二是槍斃。像陳秋石這樣的;既沒有被澄清;也沒有被槍斃的;實屬僥倖。
陳秋石雖然有很多想不通的問題;但是他是個明白人。他寫了一份很長的檢討書;老老實實地反省了自己對於革命戰爭認識不夠;對同志有消極看法;這是由於經驗不足造成的。透過組織教育和個人反思;他明白;他作為一個在舊軍校受過教育的人;腦子裡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些非無產階級思想;只看見消極的一面;看不見積極的一面。在今後的戰爭實踐中;他要改造自己;虛心向工農幹部學習;同他們打成一片;使自己在思想和戰術上;都成為一個徹底的革命軍人;等等。
陳秋石的這份檢查;有真誠的成分;也有投機的成分。他的措辭很有講究。
好在沒有人揪住他不放。張鹹清把他的檢查交給了校首長;校首長看了;覺得這個人雖然有點教條;但認識問題還算深刻;殺頭過分了;留用不合適;就報告到徐總指揮那裡。
看到這份檢查報告;徐總指揮才知道自己的麾下有個陳秋石;原來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