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城城下,每一個人都聽見了她撕心裂肺的吶喊。他知道,她愛他入骨入髓,是無法從生命裡移出的。
所以,她如今的恬淡平和,不過是故作堅強。
祁明夏佇在原地,看芊澤不知疲憊的為傷兵端茶遞水。她挽著袖子,拭了拭額間密佈的香汗,然後蹲在地上稍稍歇息。本就瘦弱的她蜷縮起來,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獸,惹人憐惜。而她時不時露出的悵然神色,更是令明夏心如刀絞。
“芊澤。”
祁明夏從臆想中折回時,他已不自覺的走到芊澤跟前。他輕喚了一聲,女子便抬起眼簾,微微一笑。
“將軍,你回來了。”
她站起身來,細細打量了一番明夏,又說:“將軍定是沒有好好休息,神色憔悴了許多。”她露出關切的神色,明夏只微微一蹙眉。他心忖,難道她不知道她看上去更為蒼白憔悴,單薄的像會隨風而去一般。
“你也要好生歇著,這些事讓下人做就好了。”
明夏接過她手中的盛著藥汁的瓦罐,與她並肩而走。芊澤對明夏的建議不置可否,轉而說:“成熵要打過來了麼?”
“嗯,已在丘都的另一道安營紮寨,不出數日,我們就要迎戰了。”明夏據實說來,芊澤聽罷憂心忡忡,她說:“將士們的毒雖然解了,但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恢復。而且成熵此次大肆進犯,一定勢在必得。我們準備不足,不知能不能勝。”
明夏見芊澤顰眉,卻篤然一笑,說到:“當然能勝,祁明夏的軍隊,從未輸過。”
此話不假,昔日裡,僅是祁明夏三個字,就能讓敵人聞風喪膽。
芊澤聽罷秀眉展開,莞爾道:
“嗯。”
她應得底氣十足,但笑過之後,她眸底潛藏的哀慟又浮出了水面,雖然只有一瞬,明夏卻依舊捕捉到了。他沉默了片刻,說到:“芊澤,其實你不必如此。”
芊澤一頓,佯裝未有聽懂一般揚起小臉。
“不必怎樣,我不累,這些活兒其實我都能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避過了話的鋒芒。只是祁明夏仍舊執意,他低聲說:“芊澤,你這樣太辛苦了。祁胤的存亡並不是你的責任,你只是一個女人,若是愛他,你並沒有錯。”
芊澤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沉默了須臾,卻說:“可是他是一個魔鬼。”
“他是一個魔鬼,但他卻有悲慘的過去。芊澤,他這麼恨,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祁明夏在知曉一切真相之後,雖無法認同祁燁的所作所為,卻對他再也恨不起來了。祁燁是個暴戾殘忍的君王,卻依舊是一個可憐人。而自己亦是可憐人,不僅無知的活了這麼多年,還親手殺了明月,那個未曾相認的孿生弟弟。
明夏是恨的。
因為這恨,他才瞭解了祁燁。世上本就沒有完完全全的黑與白,事實的真相總是介於黑白之間,朦朧成糾葛人心的灰。
“芊澤,不要恨他。”
明夏淡淡的語色裡,卻帶著沉重的分量。芊澤聽罷,微微一嘆,嘴畔勾起一抹淡定如風的笑意。她不再看向明夏,而是遠眺那大漠無垠的蒼穹。那天太高,仰起臉便頓覺自己的渺小。而芊澤卻已然這樣固執的站在,緊緊守護自己的一方戀土。
“明夏,我從來都不恨他……”
她眯眼,瞳仁通透似玉,像鏡子一樣清澄。
“我無法去恨他,恨他,不是我學的會的。”
她試過去恨他,可是她辦不到,她試過去逃避,但亦不過自欺欺人。
愛種在她的心底,扎進去了就怎麼也拔不出來。物換星移,物是人非,她卻還惦念他那張迎風而展的笑容,和他輕輕喚她的聲音。
芊澤言罷,明瞳微眯,有一縷淺傷在她的眸底擱淺。
而明夏卻心中一緊,他不理解道:“既然不恨他,為何又一定要與他做敵人?即便無法接受殘暴的他,但亦不至於要勢不兩立。芊澤,難道你是因為我們麼?”芊澤的改變太過明顯了,從前弱小的她,變得勇敢而堅強。她為了抵制祁燁瘋狂的行為,甚至學會撒謊,學會威脅,學會了以前的她都不可能會的一切。但是這樣的堅強,更令人心疼,更令人不安。
明夏想時,眉宇間不知不覺已沁出點點哀傷。
芊澤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鬢髮,她側過臉來說:“有因為你們,但更多的卻是因為他。”
明夏,祁澈,劉欽,雲翹在這些日子過後,都已是芊澤心中珍視的人。保護他們,也是芊澤想竭力做到的。但是,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