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立刻惶恐不安起來,眼睛緊張地向殿外溜。眾大臣也知道有好戲看了,交頭接耳。
牢頭出現了,他上了殿,先給朱元璋叩了頭,便一五一十地把竊聽到的話供了出來。
群臣大為驚詫,嗡嗡聲四起。
但楊憲死不認賬,宣稱是有人買通了牢頭陷害他。
朱元璋說:“那就請一位不會陷害愛卿的證人上來。”
殿外一聲:“帶上來!”錢萬三跌跌撞撞地被推到殿前來,撲通一聲跪下去,連呼“皇上饒命”。
錢大蒙了,絕望了,情不自禁地喊了聲“爹”,撲過去大哭。
楊憲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去。他只覺得身下跪著的大塊青磚正在破碎、塌陷,正把他陷到地獄中去,眼前一片漆黑。
朱元璋說:“錢萬三,咱們又見面了。上一次朕饒了你性命,對你優禮有加,你怎麼又忘恩負義,做起這等欺君罔上的事呀?”
錢萬三說:“皇上容稟,這不是因為小民心裡不平嘛!光有錢,還是叫人看不起,府州縣,是個官都敢欺負,就想叫小兒高中個進士,不就出了一口氣了嗎?”
朱元璋又對魂不附體的錢大說:“李大,你現在到底是李大呀,還是錢大呢?”
錢大叩頭咚咚有聲,一迭聲說:“錢大,錢大。”
朱元璋又問那夾帶到底哪來的。
錢大全說了,信鴿帶題,怎麼僱人答卷,再飛回考場。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又把目光掉向了楊憲,楊憲連聲說他有罪,罪在不赦。
朱元璋問:“你有什麼罪呀?你幫你外甥舞弊了不成?”
楊憲說:“啟稟皇上,臣有失察和管教不嚴之過。我妹夫望子成龍心切,幹出這等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事來,臣深感有負天恩,自請處分。”
朱元璋不理他,又轉問錢大:“你舅舅家的信鴿非同小可呀,既可飛進號舍把考題帶回你舅舅家,又能把別人答好的卷子帶回考場,真是煞費苦心啊,這一切都是誰的主意呀?”
錢大頹了:“我該死,皇上說的都對,這都是舅舅的主意呀。”
看著楊憲的樣子,李善長大為不忍,見皇上盛怒,他又不敢求情。胡惟庸附他耳畔悄聲說,楊大人為了外甥考個功名,把一生都毀了,得不償失。
李善長沒有做聲,他在考慮朱元璋會不會對他有微詞?楊憲與李善長過從甚密的關係,沒人不知道啊。
大家都等待朱元璋對楊憲降旨發落,不料朱元璋長嘆了一聲,站了起來,說:“我們到後宮去看看。”
眾人莫名其妙,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朱元璋先下殿,群臣只能跟著。楊憲卻伏在地上不敢動。
朱元璋回頭說:“叫楊憲也來。”
楊憲戰戰兢兢起身。
大概臭味太重,大臣們隨著朱元璋一到後宮太監院小角門處,都用手捂起了鼻子。人人忐忑不安,靜等著禍事到來。原來幾天前雲奇的“收穫”早已令朱元璋龍顏大怒了。
那天,雲奇把花一錠銀子買來的兩桶泔水擺在太監院后角門處,正好旁邊立著警戒宦官的那一塊鐵牌子,上書醒目大字:內宮干預朝政者,斬不赦。
雲奇引著朱元璋來到木桶前,雲奇叫小太監揭去桶蓋,朱元璋伸手拿起桶裡的長柄勺子攪了一下,舀起一勺看著,盡是魚肉之類,不免心疼、氣憤。
朱元璋氣得砰一下丟下勺子,問:“這是從楊憲家弄來的泔水?”
雲奇說:“是,陛下,還弄嗎?那個出泔水的髒水道我花銀子包下來了。”
“這就夠了!”朱元璋揹著手走了幾步,又命令雲奇接著去弄泔水,挨門挨戶地淘,二品官以上一個不漏。
於是有了今天后角門這一大排臭氣熏天的大桶。人們一到,嗡一聲飛起一群蒼蠅,幾乎是遮天蓋地。
朱元璋卻忍著沒有捂鼻子。他把眾大臣領到了角門處十幾個大桶跟前。令人驚異的是,每個桶上都掛著一個白布條,上面寫著人名,第一個是楊憲,陳寧的也在,連李善長、費聚、陸仲亨的都有。
朱元璋下令把桶蓋開啟。
幾個桶蓋被小太監開啟,扔到地上。
朱元璋又下令,排成一隊,從每個桶跟前走過去。
李善長為首,大家不得不圍著泔水桶走了一圈,個個膽戰心驚。
朱元璋說:“這就是你們各位家中扔掉的泔水,真正的朱門酒肉臭!朕該對你們說什麼呢?朕如果招來那些吃不上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