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臉上頗有不悅之色,說,社稷不幸,太子突然亡故,朕並不是不知禮法,但太子的兒子允文太年輕,不諳事,還是立一個文武兼備的皇子為好,可安天下、造福於民。坦坦翁既知朕的心思,卻又違朕意,是何道理?
劉三吾雄辯地說,皇孫已成年,不是幼童。古往今來,兩三歲登極的帝王並不少見,沒聽說一定要找個大的。皇孫又是太子正妃所生,嫡孫承繼大統,古今通理,如果立燕王為太子,那把秦王、晉王置於何地?不是廢長立幼嗎?這是隱患,皇家大忌,他勸皇上不可不三思。
朱元璋說:“坦坦翁到底是坦坦翁。朕已醒悟過來,就立允文為皇太孫吧。”大家沒想到朱元璋轉得這麼快。但總是合了禮儀,避免了非議。
徐達等人都忙說:“這樣最好。”湯和也說:“這是社稷萬民之福。”
朱元璋斥道:“方才你們這些話都哪兒去了!”眾卿雖不敢搭言,一場危機總算過去了。好多人才知道,這才是朱元璋本意,最窩囊的是藍玉。
朱元璋說:“各位愛卿憂慮的,朕也不是沒想過,朕打算請人編篡一部《永鑑錄》,把歷代宗室裡各王謀反的事寫進去,頒賜給諸王,以為警戒。”
徐達說:“這樣,國家幸甚,內亂比外侮更傷國本啊。”
由劉三吾主持編撰的《永鑑錄》很快成書了,送到皇上手中,朱元璋為《永鑑錄》題上了書名。
郭寧蓮看了看這部書,認為多餘,咱家的子弟不會這樣自相殘殺的。
朱元璋說:“水不來先築壩,總有好處的。”
郭寧蓮見案上有一本翻開的書,行間畫滿了紅槓、眉腳處是密密麻麻的批語,就問:“皇上看什麼書,這麼用心批註,皇上年事已高,別過於勞累才好。”
朱元璋掩飾地把那部書移開,用另一本書蓋住,郭寧蓮偏偏又抽了出來,朱元璋的臉色登時變了,吼了一聲:“放下,朕准許你看了嗎?”
郭寧蓮啪的扔下:“這是什麼禁書嗎?”只有她敢跟朱元璋對著發脾氣。
朱元璋又緩和下來,說:“朕不是對你。這是朕下令銷燬的一本書。”
郭寧蓮道:“不就是一本書嗎?能怎麼樣?比造反還可怕?況且皇上說過,天下沒有無用的書,展卷有益呀。”
朱元璋無奈地告訴她,這個不同,這是一部從頭到尾罵他朱元璋的書,在這部書中,他成了殺功臣,奪民女……總之,是暴君。書裡說,每天大臣上朝都得跟家人訣別一次,因為上了朝能不能回來,誰也心中沒底,只要洪武皇帝的玉帶向下一耷拉,就要殺人了。
郭寧蓮道:“這是什麼人,這樣陰損啊!啊,我猜到了,定是胡惟庸奸黨的漏網之人。”
“還真不是。”朱元璋說,這人叫李醒芳,失蹤多年了。朱元璋一直在找他,他不知躲到哪裡去寫書抨擊皇上。
“他不是為皇上畫御影的畫師嗎?”郭寧蓮想起來了。不過她不解,他為什麼這麼恨皇上?事出有因吧。
朱元璋不想道出隱情,只是說:“文人嘛,有幾個有德行的!朕何嘗虧待過他。”
郭寧蓮說:“和楚方玉有關吧?我早聽說了,楚方玉和他是青梅竹馬,又是文友,她後來的結局,大家心裡都有數。”她又揭了老底。
朱元璋說:“我都老了,還說這些千年穀子萬年糠的幹什麼?”
郭寧蓮趁機進言:“皇上年紀大了,宜多靜養。我冷眼看,擄來的元太子妃不是個安分的人,在後宮亂竄,不懂禮儀,還抱怨你至今不封她為妃嬪。”
朱元璋說:“她不懂禮儀,你教教她嘛,你是六宮之主呀!再說,她是外族人,你也用不著用咱們的一套來約束她。”
郭寧蓮說:“我怕又是一個達蘭,狼肉終究是不能貼到——”說到這裡忽然打住,自己忍不住笑了。
朱元璋也笑了:“好啊,你敢罵朕是狗?”
“我什麼時候罵了?”郭寧蓮說,“是皇上自己罵出來的。”
朱元璋說:“民間這句話朕聽過,狼肉貼不到狗身上。”
郭寧蓮說:“這只是個比喻。”停了一下,她又問那個寫壞書的李醒芳抓住了嗎?
“我抓住他要碎屍萬段。”朱元璋恨恨地說,“朕給過他赦免終生的丹書鐵券,他卻恩將仇報。朕已在全國撒下天羅地網,給他刻書的、印書的、賣書的,已抓起幾百人了,他終有落網之時。”
話題不知怎麼又轉到了元太子妃身上,郭寧蓮說這個蒙古女人太妖冶,又是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