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麥子的時候,河谷地上、灌渠旁,一片金黃,麥葉子被曬得捲成一團,麥稈漸漸乾枯……”行軍隊伍之中,兩名夫子正在閒聊。
王郊跟在他倆身旁,默默聽著。
他想起了會州鄉下的田野,再等一兩個月,家中的麥田就該收割了吧?
光靠爺孃、弟妹,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得完。
太陽昇得老高,山林間一片寂靜,荒涼的驛道直通遠方,彷彿永無盡頭。
鎮國軍五百人已經按時將物資送到了崤寨,但他們並未得到返回的許可。相反,還被抓了差,繼續向東運輸物資。
王郊軍職太過低微,打聽不到東進的目的。但他有眼睛,能猜得出真正的原因。
河洛經略使李唐賓的大纛昨天剛從旁邊經過。聯想到之前大群士卒向東調動的景象,原因很明瞭了,崤縣城版築完畢後,李唐賓下令主力東進,對汴軍施加更大的壓力。
之前的戰鬥,他不是很清楚。
但汴軍總不能無緣無故放棄這麼多土地吧?甚至連崤山這個關鍵點都被丟了。
任何一個將軍,只要不是蠢到家,都會在崤山這邊嚴陣以待的,但這會山上插著“符”字大旗,還有什麼好說的?定然是我軍大勝,汴軍敗退。
不過這位李經略使也是夠謹慎的,築城設寨,步步為營,還利用崤山消耗了汴軍的銳氣,現在又大舉東進,這是欺負汴軍騎兵不多,想要擴大戰果吧?
“馮翊縣的麥子收成如何?”
“畝收一斛二三鬥吧。”
“那還不錯了,鄭縣只有一斛。”
“你們那不都是水澆地麼,怎麼這麼低?”
“河上全是磨坊,溝渠裡的水少得可憐。雨水多的年景還好,若雨水不多,太難了。”
“誰家的磨坊?”
“還能是誰?這個尚書那個侍郎的唄。”
“唉!”
一騎快速馳來,邊走邊喊:“副將有令,軍士著甲一個時辰,步弓上弦、長槍舉起,過了山谷後恢復如故。”
命令一下,車隊陸陸續續停了下來。
軍士們分批去取甲冑、器械。王郊也在袍澤的幫助下,將鐵甲著好,隨後從車駕上取下一杆步槊。腰間步弓已經上弦,箭壺裡也裝滿了箭矢。
行軍之時,當然不可能一直扛著步槊,也不可能一直身披甲冑,弓梢上大多數時候也沒有上弦。一個是體力不允許,第二也很阻礙行軍速度。
“經略使都過了這段路了,誰他媽亂下命令,不是折騰人麼?”有人不滿地抱怨道。
“怕是跟邵大帥學的。哪怕住一晚,也將營地修得跟住幾個月似的。”有人嬉笑道。
王郊皺了皺眉,一看,不是本隊的軍士。
鎮國軍就這點不好,來源太雜了,很多人根本就是鄉勇,剛剛入伍一兩個月,還盡是來自隴右那種民風彪悍的地方。
怕是得吃上幾十鞭子,才能學會不亂說話。
小心翼翼地透過山谷後,眾人又前行了一段,這才接到命令:解甲。
車隊繼續前進。
這一走就是兩天,直到七月初六午時,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土壕寨以西二里的大營。
……
大營之內,李唐賓剛剛召集諸將議事完畢。
其實王郊猜得沒錯。
在崤縣築城完畢,並分派守軍之後,李唐賓又給崤寨的符存審增添了一千五百援軍:來自都護府親軍司的步軍。
汴軍已經攻這座山寨大半個月了,但始終攻不下來。
攻城的主力是從南邊過來的忠武軍、蔡州軍、汝州軍。
他們從回溪坂、莎柵城這兩個據點出擊,毫無寸進。
這種地形,還真是難為他們了。一萬大軍和十萬大軍的效果是一樣的,都擺不開陣勢,始終只能投入那麼一點人。
萬幸的是,在這種道路都開在山坡上的地方,夏軍的騎兵沒法發威,也繞不開莎柵城和回溪坂兩個汴軍營寨,雙方就這麼無聊地耗著,直到李唐賓率義從、天柱、河源、積石、陝虢五軍三萬人東進。
他要攻土壕寨了。此寨位於崤寨以東三十里,離澠池縣不到三十里,如果能圍點打援,再吸引部分汴軍過來的話,倒可以選擇一處合適的戰場,與敵陣列野戰。
這倒不是說一定有信心野戰打贏汴軍,不過誰讓咱們騎兵多呢?
野戰不利,大軍退卻,汴軍追不追?
如果保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