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將軍,其實何必呢?”大河北岸,馮霸有些不解地勸道:“咱們手頭的本錢就這麼多,一旦丟完了,你難道從隊正做起?這把年紀了,何必如此拼命?”
他們這三千多人已經來到陝州對岸。
按照葛從周事先制定的計劃,將等待時機,涉渡南下陝虢,攻擊朔方軍的糧道。
糧道被斷,哪怕營中還有餘糧,士氣也會受挫,除非重新打通糧道,方可能有所恢復。
郝振威不答,反問道:“馮將軍乃昭義軍出身,可知東平郡王為何不邀成德王鎔、幽州李匡威一起攻河東?”
這兩個方鎮,騎兵傳統優良,兵馬眾多,尤其是成德鎮。
郝振威依稀記得,成德鎮繼承了安史降兵大部分騎軍人才。
李寶臣時期,左廂十四將,步將五人、騎將九人;右廂十一將,步將二人、騎將九人。
李孝忠為易州刺史時,李寶臣便大方地選精騎七千給他,使扞幽州。
這樣的騎兵傳統,馬政也辦得十分出色,又有一代代傳下來的騎兵技戰術,幾年前幽州、成德二鎮攻李克用的姻親、易定王處存,王鎔引“十萬騎”,幽州亦有數萬騎。如此鋪天蓋地的騎兵,為何不讓他們參戰?
“東平郡王肯定早就遣使而去了,王鎔未必願意出兵,李匡威出兵攻蔚州的可能性極大。這個地方被河東軍佔了,當真如鯁在喉。”馮霸想了想後,道:“只是,幽州騎兵眾多,幾乎是李克用的兩三倍,可未必能贏啊。”
成德鎮的“十萬騎”當然過於浮誇,不可能真有十萬騎兵。十萬匹馬還差不多,真實的騎兵數量,撐死五萬,剩下的多半是騎馬機動、下馬作戰的步兵。
但這兩家加起來七八萬騎兵,還有幾萬騎馬步兵、數萬徒步步卒,在河北平原上大戰,居然被李克用殺得大敗。
成德鎮,被俘斬兩萬人,以至於李克用一直念念不忘要攻成德,這是打出信心了。
而在奪下大同鎮之前,李克用的騎兵,大概連成德、幽州加起來的零頭都不到,甚至大同赫連鐸都動不動幾萬騎,最多一次,從草原上拉來了八萬騎,比李克用全軍都多,但屢次被打敗,河東軍的糧道從來就沒被人斷過。或者說短時間被斷,但不影響他的步兵進攻敵人獲勝。
這該說李克用的步兵堅韌耐戰,護衛糧道得力呢,還是這些騎兵不行呢?
李克用沒被數量比他全軍還多的騎兵抄截糧道。得到草原,騎兵暴增的李克用,也從來沒成功抄截過朱全忠的糧道,反而被朱全忠的步兵暴打,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甚至到了後晉年間,契丹十多萬騎兵都被打回去了。
那會的中原馬匹保養量,比起晚唐藩鎮割據時可謂急劇萎縮,成德鎮都沒多少馬了,中原幾乎全是步兵,契丹人為何不靠狼群戰術打敗這些步兵?後晉末年的步兵,因為經濟崩潰,人口減少,軍餉、裝備、訓練都全面不如晚唐藩鎮互毆時代呢。
河南、河北大平原,不也是最適合契丹騎兵麼?
這個原因,邵大帥在空曠無比的西北時理解不深刻,現在已經洞悉了一部分奧秘。
張全義,本可以不讓夏軍騎兵在河南府這麼行走自如的,但他沒準備好。
“不管能不能贏,出兵就有用。王鎔被打怕了,但李匡威沒有,前年他不是還大敗安金俊麼?”郝振威不服氣道:“都上百年的藩鎮了,兵甲齊備,軍士旦夕錘鍊技藝,誰還比誰差了?”
“我說過,幽州鎮多半會出兵,但王鎔不會。”馮霸對郝振威很不耐煩,怒道:“但這與我等何干?從太陽浮橋渡河,萬一遇夏賊主力,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你不去,我去!”郝振威冷哼一聲,爬上了一塊巨石,仔細盯著浮橋渡口處。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平陸縣,陝虢鎮在河北岸的屬縣。太陽浮橋,北端是平陸,南端就是陝城。
他們還不敢太過靠近浮橋北端。
天殺的夏賊,不但趕走了戍守浮橋及渡口的陝虢水手,連河北岸都派了軍士戍守,倒是警醒得很。
不過好像兵很少!
“此天助我也!”郝振威低笑道:“連斥候都沒有,這個北岸渡口,也就一些警戒軍士,合該我攻取。”
說罷,悄然離開,準備回去整頓兵馬了。
……
折嗣倫第一時間接到了有汴軍大隊往這邊開進的報告。
此時他恰好在北岸巡視,渡口只有三百守卒,確實只起警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