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被比為“天極”,因此主宮城的名字叫做“紫薇”。紫薇宮城周圍又環列小城,包括含嘉倉城在內,呈拱衛之姿。
貫穿城市的洛水有若天漢,即“洛水貫都,有河漢之象焉”。城市主軸線的位置上,還架起了橫跨洛水的橋,以附會《爾雅》中鬥牛星、牽牛星之間的“天漢之津”。
這種重要的都城建設,你要有規劃、有理念、有匠意,將各個功能建築融合進城市整體的設計理念之中,不是隨便修的。
洛陽就是星漢、天體理念,邵樹德不打算大改,只會按照自己的喜好,在細微處和看不見的地方做改動,不破壞整體風格。
封渭匆匆離去之後,在外邊等待許久的王知言被請了進來。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起來有些發白。
他本不信這個世道之中,有人能統一天下。藩鎮割據的痼疾不是一兩代人能清除的,當先挑戰之人必將受到殘酷的反噬,最後與割據勢力或思想同歸於盡,為後興起的真主做嫁衣。
但他見到了什麼?一個自大狂?煞有介事地開始修起了宮殿,人生短短數十年,你真能料理天下諸侯嗎?還是在不製造第二個威望可以比肩你的人的情況下。
但輕視之餘,又有些戰慄。
他也是讀書人,對這個天下總有些暢想,對第一個跳出來接受反噬的人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敬佩。但佩服歸佩服,他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不能獨為自己而活。夏王想要一統天下,我就要抗拒一統天下,這是利益之爭,沒有絲毫退讓的餘地。
“讓王別奏久等了。”邵樹德吩咐他坐下,然後說道:“羅帥可好?”
“甚好。”王知言看著這個古銅色面板、氣質略為堅硬的武夫,說道。
“羅帥遣你而來,定有要事。”邵樹德笑道。
“殿下,昔日衙將李公佺作亂,羅帥病重,中外騷然,故請殿下率軍來援,以壯聲威。”王知言說道:“今者羅帥病體漸愈,沉痾盡去,衙內又英明神武,大破賊軍。李公佺部眾降者不計其數,覆亡只在頃刻間。”
他說了這麼一大通,邵樹德坐在那裡,認真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王知言看了他一眼,道:“也不能讓殿下白跑一趟。羅帥有言,殿下既為宣武軍節度使,一河南,一河北,自當禮敬往來,今願給珍寶三百乘、錢三十萬緡、絹五十萬匹、粟麥七十萬斛,以做酬謝。殿下收下財貨後,可收兵回河陽,兩鎮鄰睦,豈不美哉?”
邵樹德笑了笑,河北藩鎮還是富。王鎔給朱全忠、李克用同時塞錢,一次各給二十萬緡錢、絹二三十萬匹,還不止一次。這是天寶年間才有的財力——當然事實上也差不多,河北戶口差不多已接近這個程度,河南就差遠了,安史之亂主戰場,後來百多年間戰事也多,人口損失嚴重,已經讓河北拉開了差距。
具體到羅弘信答應的財貨錢糧上面,三百乘珍寶比較虛,具體什麼東西、多少件完全沒個準,當初董昌前後獻給朝廷的財寶都比這要多得多。
錢、帛、糧比上次又漲了一些。羅氏父子現在應該很缺錢,今年的兩稅到手後會稍稍寬裕一些,但許諾的這筆錢糧肯定需要分期付款。
當然邵樹德也看不上這些東西。在他眼中,土地、人口才是真正的財富。
“退往河陽?”邵樹德停頓了一下,道:“據我所知,天使已經出京,前往孟州。”
王知言下意識覺得不妙,問道:“夏王何意?”
“朝廷已授孟帥宋樂為河陽三城、孟懷相衛節度觀察處置等使,賜軍號‘天雄’,治孟州。”說到這裡,邵樹德看了一眼王知言,輕聲道:“王別奏,相、衛亦是河陽鎮屬州啦。”
王知言霍然起身,臉色鐵青,道:“這便是沒得談了?”
“王別奏何必動怒?”邵樹德亦起身,搖頭道:“明人不說暗話,吾之志向,你應該知曉。這天下分崩離析一百四五十年了,而今各鎮形同國中之國,幾與春秋無異。元和年間討平淮西,申、光、蔡百姓竟然不知天子,不知聖人,不知是哪國百姓,數十年不沐王化便這個樣子,況一百五十年乎?河北,我必取之。”
“殿下何苦如此呢?”王知言被這一番話震住了,心緒有些翻湧,不過還是說道:“便是改朝換代,殿下自做洛陽、長安天子,魏博上表稱臣,天下安樂,豈不美哉?昔年漢高立天下,尚有諸侯國,殿下就容不下裂土之藩鎮?”
“若天下士民、武夫、官員還如漢高時那般淳樸,有忠義之心,我又豈會容不下藩鎮?”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