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賓氣得一拳砸在木欄上。
一般而言,軍士們不至於因為敵方的言語受到影響。但如果長期作戰不勝,而且各種不利的訊息不斷傳來,且事後被一一證實的話,就或多或少要受到影響了。
更何況堅銳軍是外系雜牌,長期以來受氣嚴重,士氣不是很高,受到的影響就更深了。
這仗,還打個屁!兩人之所以還在堅持,只不過想“死”個明白罷了,如果龐師古真跑了,哪怕後面證實是交替掩護撤退,他們也不準備陪龐師古玩下去了,當追兵是好玩的麼?憑什麼你先走?
“報,夏賊定遠軍已渡河千餘人,包抄而來。”突然有斥候前來稟報。
“千餘人就敢這麼囂張?”張筠氣極反笑,道:“王遇狗膽不小,不怕將他圍殺了?”
郭紹賓拉住了張筠,嘆道:“賢弟,任他去吧。”
張筠先是愕然,隨後垂頭喪氣地盤算起了將來。
堅銳軍新補充的鄉勇不談,目前剩下的老兵以曹、濮、兗、鄆、徐五州居多。家人多在汴、曹二州,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是不願意投降的。可如果夏人佔領汴、曹呢?如今看來,可能性不小,那麼投降的阻礙就沒那麼大了。
“慢慢等吧。”郭紹賓說完這句,便閉目養神,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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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定遠軍從潁橋鎮北十餘里的地方渡河。
一開始被對面鄉勇的箭矢壓得抬不起頭來,不斷有人慘叫著落水。
好不容易過來了三四百人,幾乎人人帶傷,形容悽慘。
賊軍鄉勇數百人退守壕門前,繼續射箭。而在寨牆、敵樓之上,還有許多弓手在居高臨下射擊。他們不用著急出戰,按照慣例,無需等太久,堅銳軍大隊人馬很快就會殺到,屆時各方合力,聚起步騎五六千人,殺幾百夏人殘兵還不是手到擒來。
王遇回頭看了看剛返回對岸的船隻,道:“諸位,船已回去接援兵,緩急幫不上忙。賊人若合兵壓來,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前有敵,後無退路,不可返顧。”
眾人都是打老了仗的精卒,知道軍使說的是實話,紛紛點頭。
“嗖!”一箭射來,正中王遇左小臂。
王遇臉色潮紅地咳嗽了兩聲,怒道:“賊子死到臨頭,猶不自知,諸君隨我薄營,非要斬了射我之人不可。”
說罷,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親兵急得不行,快走幾步,執盾擋在他身前。
三百餘將士見榮華富貴在身的軍使都敢親自衝殺,紛紛感佩。還能動的兩百多人拿著器械,怒吼著衝了上去。
短短數十步的距離,箭矢愈發密集,不斷有人倒下。王遇就像塊吸鐵石一樣,渾身“長滿”了白羽。
“讓你射我!”一槊刺下,當面賊兵一聲不吭地倒下。
“殺!”身後稀稀拉拉百餘名定遠軍甲士湧了上來,刀斧槍槊齊上。
賊人慌慌張張地棄了步弓,換上長槍,且戰且退。
“是不是你射我的?”王遇仗著重甲在身,死命往前衝,又一槊刺下。
賊兵還沒來得及回答,長槊已從甲葉縫隙間鑽了進去,一擊斃命。
“是你射的?”王遇步槊沒能拔出來,乾脆棄之不用,隨手接過一把長柯斧,重重斬下。
頭顱高高飛起,嘴巴還大張著。
“還是你射的?”又一斧斬下,當面賊兵倉皇急退,但還是被重重斬在頸部。
“沒膽的貨,都不敢站出來麼?”王遇的兜盔在混亂中被賊軍兵刃斬飛,幞頭上亦中了一箭,頭髮全部散了開來,此時他滿臉鮮血,披頭散髮,長柯斧上血跡斑斑,活似惡鬼一般。
將士們見軍使如此勇猛,士氣爆棚,極力死戰,很快就阻攔他們的數百鄉勇打崩,四散而逃。
“是你射的麼”王遇抓住一名鄉勇軍官,怒問道。
“將軍息怒。”此人臉色蒼白,戰戰兢兢道:“我見將軍身上甲冑精美,定是賊—貴人,便射了一箭。”
“還真是你!”王遇怒道:“給老子拔了。”
此人壯著膽子將箭矢拔了出來。王遇冷笑一聲,抽出腰間鐵劍,咔嚓一下,斬進了此人頭顱。
鐵劍一時並未斬斷賊人頸部,鮮血噴如泉湧,淋得到處都是。
王遇又用力割了幾下,將頭顱斬下,然後拎在手裡,大踏步走進了營內。
午後的陽光灑向大地,照在衝進大營的兩百定遠軍將兵身上,血紅色的光芒刺得人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