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與郎中閒聊的高仁厚。
“高都頭何意?怎生縱放了那麼多人?”契苾璋問道。
他在城父、永城、臨渙三縣大肆徵丁,為此還鎮壓了一場兵亂,好不容易把隊伍拉了起來。進入宿州境後,又是故伎重施,打算拉丁入伍,結果竟然被放走了?
“契苾軍使勿憂。賊人連戰連敗,軍心不振,我縱放幾個生口,亦無關大局。”高仁厚笑道:“將軍喜氣洋洋歸來,定有斬獲嘍?”
“沒甚斬獲。氏叔琮也是硬茬子,我攻其前軍一部,竟然攻不動,兩軍殺傷相當,真是晦氣。回師時繞了下道,擊破一股鄉勇,俘斬數百人。”契苾璋一臉晦氣地說道。
“慢慢來,飛勝、雄威二軍非弱旅,也是心高氣傲之輩。向來沒吃過苦頭,當然不服氣了。”高仁厚笑道:“慢慢打,不能急,一急就有破綻,就會讓人鑽了空子。”
“你打仗的路數我不喜歡。”契苾璋直言不諱地說道。
按照契苾璋的方略,就是不斷派出蕃人騎兵,遲滯、消耗敵軍,然後派出飛龍軍,快速機動,神出鬼沒,對敵人發起攻擊,拼著付出巨大傷亡也要將他們打崩。
什麼老謀深算,鎮定自若,不符合武夫們的審美,跟個毛錐子一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高仁厚也不和他爭辯,只是搖頭笑笑。
每個人打仗的風格,本來就不一樣。
有人勇猛精進,亂拳打死老師傅,把鎮定自若的所謂儒將、智將給打得落花流水,一力破十會,完事後還要奚落你一番,殺人誅心;有人老謀深算,走一步看三步,把什麼都算計到了,將敵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有人打仗跟廟裡的泥胎木偶一樣,情緒都不帶變化的,冷酷無情,耐心等待,只求目的,不擇手段……
一個集團,各個大將的風格都一樣才是奇哉怪也。
******
氏叔琮的大軍離開了下蔡縣,沿著淮水向東。
這樣行軍,路其實變遠了,不是很合適。但沒辦法,夏人派了大量蕃騎過來,沿途騷擾,甚是煩人,逼得他改變行軍路線,順潁水而下,先至潁口,取得補給之後一路向東。
這樣走有個好處,那就是糧道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淮水就是他的糧道,夏人的騎兵再厲害,也沒法游到寬闊的淮水之中廝殺。
楊行密確實很夠意思。他派來的水師一直沒走,留在潁口大營等待。氏叔琮退兵後,水師再度啟程,幫著轉運輜重、傷員,解決了很大的麻煩——輜重、傷兵是最拖累行軍速度的,有船運真再好不過了。
夏賊的戰鬥力還是不錯的。蕃將契苾璋統領的飛龍軍更是一幫亡命之徒,硬碰硬打起來傷亡著實不小,這給他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影。
另外,他有些懷疑梁王失了方寸了。
一會讓他去收復亳州失地,一會讓他注意賊人動向,謹防他們攻向徐宿。
你到底要我怎樣?
氏叔琮也有些氣,思來想去,既然夏賊大舉東進,朝宿州而去,那麼就先至渦口,把營寨重新紮起來,穩住退路,然後再北上。
而在他們這支主力大軍之外,還有楊師厚、趙巖、朱漢賓所部一萬五六千人,直接從潁州東進,這會已至蒙城。
兩路進兵,總兵力五六萬人,尋找機會圍殲契苾璋部。
方略差不多就這麼個方略了,但氏叔琮其實沒太多信心消滅敵人,因為他們有馬,打不過可以跑,你能怎樣?收復亳州陷賊之地就不錯了,別想太多。
而且,最怕契苾璋跑了後再回來,兵太少,武備空虛的地方太多,敵人又是四條腿趕路,真的防不勝防。
“大帥,周本來了。”親將快步走了過來,稟報道。
“讓他過來吧。”氏叔琮擺了擺手,繼續想心事。
周本帶著數名親隨策馬而來,一路走一路看,對梁兵的軍威讚不絕口。
“見過氏都頭。”周本下馬行禮道。
氏叔琮很不耐煩地下馬回禮。
“好訊息啊,氏都頭。”周本大笑道。
氏叔琮瞟了他一眼,沒搭話。
周本絲毫不以為意,繼續笑道:“方才收到吳王信件。吳王對夏賊挾持天子,禍亂朝綱亦很憤恨,聲言欲討之。”
“怎麼個討法?”氏叔琮隨口問道。
“吳王說,若梁王兵力不濟,難以剿賊,他願遣楚、泗二州兵馬北上入徐宿,助梁王共討邵賊。”周本笑道。
氏叔琮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