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只是家在汴州的軍士家人,散居在其他州縣的就管不著了。
戰爭的殘酷性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有人得活,有人要碰運氣,差距何其大也。
被擋在門外的人只能想辦法自避。同行之人互相安慰,夏兵並不胡亂殺人,之前兩次進薄汴州都平安度過了,基本沒啥事。
也有軍士家屬不願進城躲避,怕去了沒吃的。雖說都傳聞魏博送來的百萬斛糧並未全部用掉,城內糧儲豐沛,半年內可保無虞,但他們還是不願去。反正夏兵又不殺人,怕甚?至於特意抓捕、搜殺軍士家人,更是聞所未聞。艱難以來百餘年了,還沒聽聞過。便是梁王攻鄆州,也沒執守軍家人勸降,更何況也不一定有用,否則鄆州早就城破了。
韋震親自走上了城頭,看著漸漸落下的夕陽,久久不語。
城外的景色一覽無餘。
屋舍儼然,雞犬相聞。
農田齊齊整整,粟麥長得老高,非常喜人。
溝渠流水潺潺,靜靜滋潤著農田。
汴水默默流淌著,船隻停靠在碼頭上、水門邊,檣櫓如林。
樹木鬱鬱蔥蔥,春天來到之後就可勁生長著。
官道經過整修,平坦筆直,延伸到遠方的天際邊。
好一幅壯麗的山河圖景!
只可惜,戰事一起,這些東西都將灰飛煙滅。
作為謀士,韋震當然是有軍事經驗的。他看得出,葛從周兵敗之後,鄭州兵力空虛,零星的抵抗阻止不了夏人,多半很快就會淪陷。
最遲明天入夜前,夏賊騎兵就會進抵汴州城下,大戰隨時可能爆發。
按照賀德倫的說法,賊人多騎兵,少步卒,那麼還不用太過擔心,畢竟騎兵沒法攻城。但這事沒法久拖,拖得越久,賊人就越可能調集大軍過來,包圍汴州。
該通知的人都通知了。
潁州前線派人去了,許州前線派人去了,朱珍、張廷範那邊也派人去了,各州都派人去了。沒其他辦法了,只能秣馬厲兵,死守待援。
但局勢還有可以挽回的地方嗎?韋震不確定,但他傾向於認為有。
他沒有請求朱珍入援汴州,一是沒資格指揮朱珍,二是沒必要。汴州沒有問題,夏賊沒有任何機會拿下,該擔心的是其他州縣,甚至是梁王、龐師古的兩路大軍。
“還有魏博!”韋震拍了下額頭,嘆了聲氣,真是忙中出錯,差點忘了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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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府邸之內,張惠召集了諸位姬妾,勸說她們拿出部分珠寶、首飾之類,一併捐出來,充作軍士賞賜。
勸說的過程還算順利,這可能得益於張惠平日裡對府中姬妾們的恩澤,以及處事公平、公正所帶來的威望。
讓府中管事帶人去取財寶之後,張惠又留了幾人下來,都是梁王平日裡最寵愛的:石氏、陳氏、李氏。
石氏是石彥辭之妹,祖籍涼州,有粟特血統,其異國風情甚得梁王喜愛。
石彥辭今年四十五歲,任汴州充街使,手下管著幾百人,但也只能維持下治安,別指望其他。
石彥辭的曾祖石饒、祖父石貞都是神策將,父親石盛未能入神策軍,只蒙父蔭得了散職。在長安那會結識了“偽齊”將領朱溫,朱溫原配新喪,聽聞石盛有女美麗,“懿淑出人”,“知書達禮”,強聘之。
朱全忠出任宣武軍節度使後,石彥辭作為石盛的長子,於中和五年(885)赴汴州,出任宣武同節度副使(?),後歷任宋州長史、亳州別駕,現為軍府押衙、汴州充街使。
“二孃可回去與你大兄說道一下,城內有許多將校子弟,其父兄多為大王一手提拔,自小習武,多有勇力,可揀選可靠忠厚之輩,發給器械,維持城內秩序。”張惠拉著石氏的手,說道:“大王率師遠征,聞訊之後定然會回援。城內有兩三萬軍士,只要自己陣腳不亂,邵賊也拿咱們沒辦法。此事緊要,即刻去辦。”
“是。”石氏面色蒼白,但還是應道。
張惠又把目光投向陳氏、李氏。
陳氏是宋州人,“少以色進”,家人在汴州當些小官。
李氏亦以色進,家人在天興、神捷二軍當小軍官。
張惠對二人細細教導,讓她們回去動員親朋好友,穩定人心。
她確實是有大智慧的女人,知道這時候人心最重要。自己不亂,邵賊無計可施也。
陳、李二人亦退走後,張惠伸出雙手,仔細看了看。
這